除此外,他的眼睛浮上一层雾蒙蒙的灰色，说话时虽然正对着我，但目光游离在虚空处，明显只是听声辨位,眼睛已经不行了。

让我更安心的是他身旁靠着的人。虽没有明显外伤,但脸色发青、气息浑浊、失去意识。大抵同样中了毒,且毒性比那眼盲修士还深。

从他们的接触来看,两人很是相熟——没有人会带着一个重伤的拖油瓶来埋伏他人，再加之那个醒着的人伤势也同样不轻还双眼失明,我虽然真元消耗甚剧,但对付这么两个重伤修士还是颇有余力的。

那失明修士很识趣,为表明诚意，飞快将自己潜藏在此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可以总结为他们不幸和队伍内的医修失散了,身处在秘境腹地当中,被瘴气入侵体内。

他们身上还携带着一些解毒丸，因此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肯就此离开影响历练，而是在其中徘徊寻找队友。没想到碰到一强悍妖兽，真元催发受瘴气影响而失手,修为大损,被一路追杀着躲到了洞穴中。

我：“……”

不是,这种洞穴你们也敢往里面躲？

显然这两人比较倒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碰到那蛇兽，又缠斗了一番。

失明侠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想到受瘴气影响后，会这么弱……”

他们不敌后逃走,还受了伤。好在他有用来掩藏气息的灵器，暂且躲在这里避过了妖兽。但伤势愈重，已经无法动弹离开了。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你们就是那个倒霉蛋修士啊，我还以为被吃了呢……这么想着，我开口道，“妖蛇已经被我斩杀了。”

对方露出有些吃惊的神色来。很快又收拢了表情，尊敬地道，“多谢道友，也算替我二人报仇了。”

他思虑之后，试探道，“我二人身上的资源秘宝，都可以交给道友作为报答，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这哪里是“报答”的费用，说是买命钱差不多。

他们如今毫无还手之力，掩藏身形，除去怕妖兽袭击，也同样怕碰见陌生的修士……杀人夺宝。

秘境当中生死有命，他们就算死在了此处，亲朋也无处可寻仇，只会以为他们是被妖兽攻击，意外陨落。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敢赌人性贪欲，只希望他们主动奉上资源后，对方能够收手离开。

我当然听得出其中潜含之意，微微挑了挑眉。

还真是……

啧。

说来也奇怪，我没打过杀人夺宝的主意，修炼途中一直如此。除非是有人袭击我后被我所杀，才会顺便收走储物囊和身上所带的秘宝。

但要专门为这个目的去杀人——我还有些看不上。

就那点资源，不及我私人宝库中的万分之一，不够我浪费时间的。

我想拿到此次试炼中的第一，也不屑于借旁人之力，说白了就是自傲。有截杀同修的功夫，还不如多让我杀两只妖兽。

我看不上失

明修士的买命钱，心底却是冒出更多的坏水来，有心想要刺一刺他，看着他道，“道友还真是大方。”

他含笑应对。

我又苛刻追问，“不过你送你自己的东西就算了，怎么还大方到别人身上了——你身旁这位同行的道友，伤势严重，昏迷未醒，你却要把他的资源都送人了。没有丹药灵草，他还能活下来，走出这个秘境吗？”

失明修士的官方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我好像没察觉他此时的万般惊愕，依旧追问，语气很认真：“你们是有仇吗，这么急着送他上路？”

失明修士倒吸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倒反天罡了你”。

他终于忍不住辩解：“我、我还不是怕你——”

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了片刻，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脸上仍然浮现出明显的焦虑和恼意，“那我能怎么办？就算不这么做，他也……”

修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也离开不了这里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历练的残酷，只是一个错误的判断，他的友人可能长眠于此地，就连他自己，大概也会死在这里。

我看着对面修士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满是茫然无措，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小狗那样徘徊不定，毫无逻辑地联想到了前世的……我自己。

人总是会犯很多错的。

我自己也犯过很多错，在之前，舟家、母亲、舟微漪，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帮我解决掉我的过错，所以我毫无察觉。直到他们彻底离开，我也被迫开始，一个人面对那些我犯下的过错为止。

在某个冬日雨夜，我看着积蓄在脚下的一个个坑洼水面，看到那些水底倒映出来的，我失魂落魄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