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无挺长时间没进过青静这店里了,以至于对这里有些陌生。
青静其实是个很喜欢折腾的妖。
大概是因为寿命太长，不折腾点热闹出来，会觉得无聊吧。
所以店里的摆设,与衍无记忆中的有挺大不同。确切的说,连布局都有了很大变化。
但不重要。
衍无转了一圈,在各种不同的座位上都体验了一下,最后找了张躺椅,舒舒服服地瘫下了。躺之前，还找了张宽大柔软的软椅，安置了桃展。
——他本来当然是准备带着桃展一起躺下的，但是桃展毕竟是第一次接触青静祖师,难免还是有些局促。衍无不想为难他,也就没替他选这种过于“舒适”的座位。
青静任由他们在屋里四处乱窜，并没有管他们，自顾自地跑到后厨去了。
一直等二人都踏实坐下,才用灵力送出两杯饮料,分别放到他们座位旁边的茶桌上。
“点心一会儿就好，”她说道,声音温和,“先喝点水,坐着歇歇。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小朋友是桃展吧，钟成展和乐桃的小孩儿？”
“是我。”
桃展回答，眼睛微微睁大——他没想到，只是一照面，自己就被认出了身份。
衍无给他介绍过青静道身份，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幻术骗不过对方,可青静直接认出了他，还是让他意外。
尤其是，从语气上来看，对方并没有提前收到他的消息。
青静也确实不知道。
虽说她在瀛洲没呆多长时间，但之前已经出去了几天。桃展过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是不知情的。
不过，对她来说，认出桃展也确实是一眼的事儿。
长相、气息、血脉……修真界中，可以鉴别身份的方法太多。钟成展当年也是青静看着长大的，青静想认出他的孩子，实在没什么困难。
更何况，桃展刚出生的时候，青静也是见过的呢。
“嗯，我看着就是。长相跟你母亲好像，尤其是眉眼，很漂亮。”青静道，笑吟吟的。
耳中已经传来衍无的声音——
“是桃展，今天刚逃出合卺宗，过来这边。”他听青静的话，猜出她之前应该是不在，于是简单给她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然后才道，“桃展跟我们说了不少合卺宗的事情，目的不明，不过，不重要。”
“嗯，不重要。”青静赞同。
管他目的如何呢。既然来了，就是长生门的小孩儿。若是好心，那长生门举宗上下都要感谢，若是带着恶意……
那也绝不是小孩子本身的错，是长生门本就对他有愧，也是合卺宗教养的有问题。
这是个共识。
所以桃展来长生门后，没有人对他质问或者怀疑，即使每个人都看得出，他绝不纯粹。
可那又怎么样呢。
论德行，长生门坐得正行得端，论实力，长生门
高出合卺宗许多，自信不惧任何阴谋算计。
等一切是非分明水落石出之时，等桃展看过长生门的行事之时，他总会变成长生门的模样的。
更何况，桃展这一来，也确实给长生门提供了机会。
——无论合卺宗有意无意。长生门不怕他们动作，只怕他们没有动作。
风险与机遇并存。合卺宗要做一些事的时候，也必然会暴露出一些东西。
青静想着，口中随意道：“你好呀，我是青静，长生门的都厨长老，主管厨房。”
衍无：“……”
桃展站起来行礼，“祖师您好。”
“哎呀，不用站，坐、坐。”青静笑，“说起来，不知道小桃展喜欢什么口味？偏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我都可以的。”桃展回答。
“不要太甜。”倒是衍无接话，朝桃展眨眨眼，“师弟不用太拘束啦，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好，比如说……”
他扬声道，“祖师，我想吃香雪金桂蒸酥酥酪。”
“吃个锤子。”青静无语，“这玩意做一次得两个时辰，你还让不让你师弟回去休息了？”
“嗯……”衍无悻悻地挑了下眉。
桃展抿唇，忍笑。
不过，在添糖和蜂蜜的时候，青静还是特意在桃展那份里少放了一点。
虽然衍无后面那句纯粹是胡说八道，但他判断的口味，青静还是相信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依据……
但衍无向来细致。估计在前面，带桃展吃其他小零嘴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其偏好了吧。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衍无不会乱讲的。
倒是衍无，被提醒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他看桃展，“师弟晚上想在哪休息？钟成展长老的住处仍保留着，不过你如今幻化成林纤尘的模样，过去恐怕还有些不便。
“其他的地方……林纤尘和谷鸣敏长老所在的良常峰那边可以住。只是有一点怕你介意：修易容术的几位长老都住在一起，而且多为女子。”
长生门在分配住处上并无太多规矩，全看长老们自己的喜欢。
长生门占地又极大，哪怕是其中一座山峰，都足够装得下长生门所有人了。
因此有些山峰上住着许多人，有些山峰上干脆没人。像季濂、衍无所在的太白峰这样，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住的地方，其实是少数。
——之前说过，这是季濂为了留下身怀魔藤的衍无，特意搬过去的。
良常峰便有不少人住在一起。
长生门修习易容术的人极少。这门术法自三千年前第一位修习易容术的祖师起，至今传了十四代，总共也只有三十七人学过。
而这三十七人中，除去已经飞升的陨落的，如今留在长生门里的还有十位，都住在良常峰，其中七位是女修。
修行之人，男女分别远小于世俗凡人。因此长生门内对男女混住之事其实是
不太在意的。不过不同门派风气不同，合卺宗又是个出了名的特殊地方，衍无怕桃展不适应，这才特意提了一下。
“或者跟我一起回太白峰也是可以的。随便扯个借口，比如说你想找我师父学剑。这很正常，我在很多长老那都住过，其中也有你父亲那里。”衍无想了想，“也可以去弟子院。
“长生门外门弟子都住在弟子院，内门弟子大多跟师父住在一起，但偶尔想住在弟子院也是可以的，长生门会给弟子留房间。
“不瞒你说，我也好久没住过那边了，你若想的话，正好我们一起。”
“去弟子院的话，会不会容易暴露我的身份？”桃展问道。
“不会。”衍无道，“弟子院很大的，每个人都有一个院子，我们不让外门弟子过来就好了。至于内门弟子，你的身份，掌门他们应该已经告诉大家了。”
他顿了顿，“让你幻化做林纤尘的模样，其实并不是防着你、或者是长生门的人。只是外门中有不少弟子年龄还太小……
“最近长生门内多来客，马上的拜师仪式邀请了几位客人，之后要举办会议，也经常有相关的人过来。我们只是怕小孩子藏不住事，被人套了话。”
这样吗？
桃展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我们去弟子院住吧，我也想看看钟乐的师弟师妹们什么样。”
“好哦。”衍无点头，拿出通讯玉简，“你等一下，我跟他们说一声——”
“你们要去弟子院的话，不如从我这带点东西过去。我一会儿再去做一点。”青静端着一个木盘走过来，木盘里放着好几样点心，都很精致。
随着她走近，香甜的气味儿也飘散过来，桃展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尝尝。”青静把点心放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下，眼神温和地看着他。
“一路过来，累不累？”她问道。
“还好。”桃展怪矜持的，坐在那里没有立即动手，却暗中咽了口口水。
这是生理反应，哪怕他再谨慎隐忍，也是控制不住的。
还是衍无主动站起来，指尖灵力一闪，把一块小点心分成三份，递给青静一份，递给桃展一份，自己那份直接放进嘴里，嚼。
衍无喜甜。
青静听了他的话，做的点心口味偏清淡，对他来说并不够甜。但即便如此，衍无依然吃得满心幸福。
青静祖师活了六千多年，潜心研究了六千多年的吃食，自然是不同凡响。这世间厨艺，若她自称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的。
衍无保留这人类的壳子、身份，虽然不是冲着青静祖师的好吃的……
但如果说起来保留壳子的好处，“能吃到青静祖师的好吃的”，绝对是很关键的一条。
虽然对于天魔来说，魔气、美味的魔气，才是世间第一的美味。
但青静祖师的点心，又是另一种类型的好吃！
就像人类，除了吃饭，还会惦记零嘴一样。作为天魔，吃
完了魔气大餐，惦记一下青静祖师的好吃的，绝对是天经地义！
“确实，”对此，溟滓表示赞同，“所以你可不可以留一点，给我尝尝呢？”
“啊？”衍无愣了，“你怎么尝？”
“办法肯定是有的，比如，”溟滓羞涩道，“我们小小的、悄悄地换一次家，我就可以借你的嘴，尝到了。”
“……在这里换家吗？”衍无无语。
这家伙以往每次换家都不情不愿的，哪怕是在没人的地方，都几乎要他磨烂了舌头才肯同意。
青静祖师的饭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让溟滓都想主动换家了？
还是在长生门里……
这可是长生门啊！大乘修士窝啊！
“留一点，晚上无人的时候再换嘛。”溟滓到，“反正你还囤着不少圣德，我们换完家可以很快地消除痕迹……”
“……”衍无沉默。
“好像也不是不行。”衍无勉为其难，但答应了。
一旁，桃展正在接受着青静祖师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