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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7 章 177(含18w营养液加更)

“这问题大了去了!”细逻奴提着竹棍发问,“你回来还说,皇后生在永徽五年的那位小公主也在那封后大典上见到过,算起来也就比你儿子大上一岁多。”

逻盛炎:“……?然后呢?”

细逻奴怒道:“人家都开始领兵打仗,统领到我们蒙舍诏的头上来了,你儿子还在田地里玩泥巴呢!”

这差别也未免太大了。

大到蒙舍诏王忍不住去想,自己想要继续在洱海扩张的愿景,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容易实现。毕竟,光是在教子之事上,他就差了那大唐王朝太多。

别说他的孙子了,他这个今年刚满二十九岁的儿子,也差了这位坐到行军大总管位置上的大唐公主良多。

细逻奴将手中的竹棍一丢,说道:“这次发兵三千支援大唐,就由你领兵,别丢了我的脸。”

“还有……”见逻盛炎要转头去办事,细逻奴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多带点装食盐的筐子。”

去的时候装军粮,回来的时候都换成盐!

若真能如此的话,这趟出兵不仅能打击吐蕃,防止对方还有余力从洱海入侵,还能给他们蒙舍诏争取来足够的利益。

他亏不了!

……

当然,李清月也亏不了!

吐谷浑地界上的盐湖开采也是需要人力的。

南诏愿意主动去当这个挖盐工,又带着满腔的热情前来协助她作战,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而对方挪走了这三千精兵,确实是让留守益州大都督府的段宝元心中一松。

当南诏精兵与益州府兵会合在黎州的沫水之畔时,耳闻惊涛拍岸之声,眼见自己面前陆续聚拢起来的兵卒,李清月不由顺着江水上游看去,脸上闪过了一缕更为坚决的神色。

现在对她而言的难题,便只剩下了——顺着沫水北上,进入到那高原之上。

希望她不会有什么高原反应……吧?

这份担心并未让她在神情上有任何的变化。

自逻盛炎为首的南诏士卒和这些益州府兵的视角看去,这位过分年轻的主帅坐定于战马之上,在侧过头来之时分明是一派沉稳端方之态。

而后,她在随队的军旗之下举起了手。

“出兵!”

进军的军号随着这一句口令被吹响。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场出兵,河对岸的廓清城也发出了一声擂鼓助战之声。

这擂鼓与军号混合在沫水在此地拐弯的拍岸之声里,形成了一种好生特殊的激昂信号。

这样的响动面前,他们或许会怀疑对方到底有无领军之能,也或许会怀疑从这条路进入藏原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更会怀疑,在这场前往异乡的进军中他们会不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但这位主帅既已当先迈开这逆流而上的脚步,他们所做出的本能反应便是随同她的脚步一起,朝着远方的雪山而去。()

青白之色的山岭间,这一行军队逐渐展开成黑压压的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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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许还是有一点亮色的,正是那位主帅身上的赤红色披风。

在段宝元自廓清城城头朝着对岸望去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那一点亮色,在风中闪动了一瞬,仿佛是一点提前点起的引路灯。

他过了有会儿才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朝着下属说道,“有时候真觉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长史何出此言?”

段宝元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他总不能和对方说,在望见这一行出征的队伍进发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当年李清月将那一沓计划书递交到他面前的场景。

当时的他觉得,那所谓的“落实益州都督府医疗制度为怀柔政策”不过是个暂时性的过渡方案,却没想到会一实施就用了那么多年。

彼时还需要用蹭马车来前往蜀中的小公主已在今日有了亲自领兵的权柄,踏上这一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行军之路。

而在那支队伍之中的领路人里,就有不少正是深受那医疗救治制度福泽的羌人!

这如何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呢?

数年前种下的因,总是要结出成果的!

只希望公主此战顺遂吧。

算起来,这一出绕路虽然让她多走了不少路程,多耽搁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但拉上了南诏的精兵作为辅佐,加上这一条入藏道路其实要比松州好走一些,最后算起来的时间应该不会差太多。

而此时,距离李清月起行离开长安,正好满了一个月。

……

刚刚秣马厉兵踏上征途的安定公主大概也想不到,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长安城里还能再闹出点事端来。

还可能——不是一件小事。

……

“刚才是谁过去了?”

长安的鹤林寺内,身着素色僧尼衣衫的女子朝着前方的林荫看去,觉得自己但凡没有眼瞎的话,就应当并未瞧错,方才确有一道深绯色的身影疾步穿过了林中小道,朝着鹤林寺深处而去。

虽说此地不禁外人造访,但这等脚步匆匆到仿佛要避开人的情况,真是少见。

深绯色官服乃是当朝四品官员所穿,也本不该有这等失态的表现才对。

她的贴身宫人答道:“回禀昭容,我方才瞧见,应当是门下侍郎薛元超,他是去拜访河东郡夫人的吧?”

原本该当被称作萧淑妃,如今被称为萧昭容的女子听到这个答复,依然没有挪开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的目光,面上犹有几分疑虑之色。

河东郡夫人乃是高祖李渊的妃嫔薛婕

() 妤,和她萧氏如今跟从的周国夫人同为陛下的乳母。

但相比于周国夫人的不问世事,秉性持正,薛婕妤显然不是个安分的性格。

她脾性激烈、有心把持庶务在早年间就是出了名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和被陛下扶持上位的武媚娘多生争端,在她成为皇后的同年,被从宫中迁出改居鹤林寺出家。

哪怕陛下专门请了玄奘法师为其落发剃度,也无法改变,她同样已沦为一个失败者的事实。

萧昭容凝眸:“我记得陛下前几日头风病又加重了,除了周国夫人外,河东郡夫人也被请入蓬莱宫去了一趟?”

宫人想了想,“好像是的。”

她忽然面色一变,一把拉上了宫人的手,“走!”

她总觉得此时薛元超的到访不太对劲,在将近日的种种风闻结合在一起后,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虽说萧昭容人已不在后宫之中,经由这八年变迁,早已被人当作了个几乎不存在的角色,但她兰陵萧氏在朝堂之中依然存有不小的影响力,宋国公萧瑀的侄子萧钧就在太子东宫之中任职,时常将消息送到她的面前。

她毕竟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和两个年龄同样不小的女儿,谁知道会不会忽然被卷入到政治风云之中,让她们和自己一并丢了性命。

就算已打定了主意继续赖在周国夫人的庇护之下求生,萧昭容也不敢完全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中。

“我们去听听消息。”

这事没那么难办。

河东郡夫人本就因此前的立场纠葛,没能和陛下的另外几个乳母一般被敕封为一品夫人,只维系那个三品的品阶,和她做婕妤之时并无区别,在随侍的宫人数目上也少了一截。

她虽因薛元超的应约拜访小心让人看顾了周围,却不曾想到会横空杀出一个萧昭容萧妤。

她也更没想到,萧妤平日里只陪同周国夫人前来清修的时候会住在寺中,却因时常到处走动,对于此地的布局很是清楚,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已为自己寻到了个窥听的好位置。

也得多亏她虽是多年茹素礼佛,总算没将自己苛待到生病,还能凭借着本能用出点早年间学过的防身之术。

那随同她在寺中行走的宫人在院外放风,她自己则很是没形象地躲在了窗下的灌木丛中。

要不是此事说不定会牵连到她的身上,她才不给自己没事找事。

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她此刻的表现,谁还能想得到,她还是当年一度得到陛下盛宠的萧淑妃。现在却来“做贼”了。

她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忽然听到屋中传来了动静。

“姑母当真确定,陛下是有了废后的想法?”

萧妤目光一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在惊闻这样的消息之时会直接发出什么声响。

她也随即就听到屋中传来了个女声,“我不是方才都跟你说了吗?陛下忽然病势又急,我看着心疼,偏生有些人连他病都不让他病个安稳!”

“陛下还是我亲自看护着长大的,长孙皇后过世得早,对他来说,我等做保傅的,和半个母亲有什么分别。他眼下处处受制,向我诉苦,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呢?”

“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还曾经拿政务向我询问,可这一转眼之间,我已幽居鹤林寺多年。倘若陛下自此神武扬威,震慑寰宇也便罢了,然而如今……如今竟是皇后在主持六宫之余将手伸到了陛下的面前。”

“元超,这难道不是你应当为陛下尽忠的时候吗?”

薛元超没有即刻回话。

他这位姑母的话,他很确信,他只能相信一半。

比如说,若要说她真对陛下有此等忠心与无私的关切,恐怕是不可能的。比起是真为了让陛下能从武后的手中脱离控制,还不如说,她是想重新回到能对陛下施加影响力的时候。

陛下也未必真已将废后之想直言于话中,但能被薛夫人称为“哭诉”,显然已非等闲情况。

但这些隐瞒无关大局,与河东薛氏希望能在朝堂上更进一步的诉求,显然是吻合的。

他便不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姑母觉得我能做到什么?”

薛夫人答道:“陛下的同胞妹妹城阳公主嫁给了你的同宗兄长薛伯玉,此人如今任职左奉宸卫将军,乃是陛下面前的近臣,执掌御前军权,倘若真要有废后之举,你必须要去接触一下此人。”

“倘若你那边不行……城阳公主有礼佛之好,便由我来向她陈说利害,告诉她陛下的处境。她总不会偏帮于外人。”

“此外,便是由你来联络朝堂之中对武后存有反对之意的人。你此前不是就与我提到过上官仪吗?若你将陛下心思有所动摇之事告知于他,我不相信他会全无所动。”

见薛元超脸上还有犹豫之色,甚至有往后退出一步的征兆,薛夫人连忙往前抓住了他的手。

“朝局有变的机会就在面前,你还在担心什么?倘若薛伯玉、上官仪均能参与到此事之中,那便是在御前兵马、朝堂宰相、皇室宗亲之中均有支持之人,再有陛下的态度支持,扶持一位并非武后所出的皇子重归太子之位,当有莫大的功业啊。”

不得不说,薛夫人带来的消息确实对薛元超至关重要。此前上官仪就说,陛下态度不改,他将始终对臣子的提防大过那位皇后,可如今……

如今虽只显露出了转变的一角,却已足够让人感到振奋。

他咬了咬牙,应道:“好!我去联系人手。只是需要姑母近来多往蓬莱宫中走动一二。”

这鹤林寺修建在靠近旧宫的位置,还是有些往来不便。

好在陛下如今疾病骤发,又到了念旧情的时候,打着探病的旗号总是能多接触到他的,也能及时顺着陛下的想法往下挖掘。

薛元超心中揣着一件要紧事,自鹤林寺离开的时候也不免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他的不妥。

却未曾留意到,在他走后有一阵子,萧妤才从隐匿之处慢慢走了出来,在和宫人会合

后,快速地回返到了自己的住处。

“图谋废后?就因为陛下在病中向自己的乳母诉苦,他们就能想到继续图谋将武皇后给拉下去?”

萧妤绷着脸在屋中走了个来回,思忖着此事,深觉对方的大胆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群人真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改变想法,现在终于窥见了一个可能达成愿景的机会,便像是苍蝇看到生了缝的鸡蛋一般扑了上去。

该说不说,倘若萧妤没那么了解李治的话,她可能还真觉得,他们的谋划颇有可行之处。

曾经受到权臣制约的天子,竟是在身体渐弱后转而遭到了皇后的挟制,总该要想个破局之法的。

既要夺权,以图压制住这股“不正之风”,又已隐约向着外人透露出了自己的处境,做臣子的只要做好这个策应之事就好。

看看吧,这些支持废后的,又有兵权又有朝堂之权,都是为陛下的前途殚精竭虑,合该在这个恰当的时候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宫人好奇问道:“昭容为何要如此担心,这对您来说不是个机会吗?”

“机会?”萧妤冷笑了一声,“我哪来的机会!”

陛下薄情寡恩,还很有些权衡利弊的帝王之念,要是真将他的这出诉苦完全当成真的来听,甚至对他怀有什么同情的想法,那才叫愚蠢。

而这数年间传到她耳中的消息里,武皇后此人也当真对得起陛下对她的倚重,不仅协助陛下铲除了长孙无忌这些绊脚石,更是做得远比一个皇后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若说她会对此一无所觉,落到河东郡夫人以及薛元超等人的废后陷阱之中,萧妤也绝不相信。

当真如此的话,那真是对不起她和王皇后都输在对方的手里。

“说句冠冕堂皇一些的话,方今的局势下也不是他们这些意图投机之人该当上位的时候。”

那河东薛氏的二人说什么为陛下着想,还不是因为方今的局面不能为他们所控制,让他们不能平步青云,想要成为新的权臣,哪里是真要解救陛下于困境。

“说句自私一些的话,李忠已因巫蛊之事遭到了陛下的厌弃,就算真有机会废后,他也很难重回太子之位。我怕他们……”

怕这群争权夺利的小人算计上她的儿子!

做母亲的,总是要为孩子谋求出一条生路的不是吗?

无论是为了偿还皇后当年的恩情也好,是为了给她自己和子女谋划前程也罢,她都不能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她转头朝着宫人吩咐,“速去将宣城公主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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