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枕点头,分明刚从昏睡中醒来,不过说了两句话的功夫,神色间又见疲色。
她趁机多交代了两句,“金莲内的魂魄一日未回归,我苏醒的时间都不多,这一世的我‘存在’的时间会更多。”
司旻皱眉:“那女子似乎很是戒备我们,恐怕很难卸下她的戒心。”
司枕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她很聪明,你只管将功法送到她面前即可。”
“既然你这样说,”司旻对司枕的决定一向放心,“你心里有数就好。”
司枕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床榻旁,看着他们二人说话的墨陵游。
她揉了揉眉心,强压下疲意,勾着唇角冲陵游看去,唤道:“陵游。”
墨陵游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他看见司枕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他靠过去。
司旻挑眉,这味道太熟悉了,她果然回来了。
司旻面无表情地起身,带着人离开,他已经亲眼确定了司枕回来,剩下的时间就留给这对道侣吧。
墨陵游坐在床边,司枕懒洋洋地倒在他膝头,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勾着他吹落的墨发。
她问:“怎么不说话?”
墨陵游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她这样问,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之前那些满腹的疑问和怨怼,这会儿都梗在心头,一句都蹦不出来。
墨陵游盯着她,不知怎么的问了一句,“你真的回来了?”
司枕摇头,感觉到墨陵游身体一僵,她坏心眼地笑起来,说道:“不算完全回来。”
墨陵游想到她刚才和司旻说的话,“因为魂魄不全的原因?”
司枕点头,“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这个身体的修为太弱,扛不住我清醒的灵魂,不过这一世本就不是我的主场。”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和司旻恐怕要面对的司枕,大部分都是这一世的司枕。”
司枕勾着墨陵游柔顺的长发玩弄,她淡淡道:“我在冥府的时候试过了不喝那孟婆熬得汤,可以不喝下去连轮回都进不了。”
墨陵游:“所以你喝了。”
司枕点头,“不过我耍了点小手段,后来吐了出来,不过多少还是咽了点,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怎么说,她至少答应了陵游的事情自然要尽全力去做,好歹得让自己的小蛟龙知道她这么多年并不是故意不来找他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按道理来说,这副身躯的修为越高,能够承受住她的时间也就越长,不过到了最后,随着修为的增高,这一世的自己还肯不肯把身体交给她还不好说。
墨陵游见她沉默,沉声道:“你答应我的是你会不喝孟婆汤回来找我,可现在却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司枕。”
都是聪明人,司枕没有说出来的担忧,他自然也能想得到。
这一世的司枕半点和从前不一样,从天道秩序上来讲,前一世的她存在才是不正确的。
到最后这具身体属于谁并非定数。
墨陵游:“魔族功法……”
“还是给她。”司枕语气坚决,她不可能因为未来的某种可能就放弃当下的计划,就算后面这一世的司枕占了上分,她也不可能趁现在利用司旻和墨陵游断了这一世的修行之路。
再者说,最后鹿死谁手也不一定。
墨陵游闭上眼,稳了稳呼吸,他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后面的事,只要支持司枕的决定就好。
良久,他弓身和司枕对视,嗓音嘶哑,“你能不能多顾一顾我……”
她用一颗金莲子和一张纸条把他困在北崇州数百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又出了问题。
要他来说,就该趁现在将这一世的司枕修为压在最底层,稳妥为上,之后再找办法帮她拿回身体。
墨陵游根本不在乎这个身体原本应该是属于谁的,在他眼里,这是司枕的转世,那就是合该司枕回来。
若是有让司枕完全占领这个身躯的办法,墨陵游一定会要不犹豫地去做。
不论这一世的“司枕”后果如何。
困倦来袭,司枕强撑着伸手出去抚了抚墨陵游的脸颊,他眼中的痛苦肉眼可见,让她心头狂颤。
她撑起自己,坐起来,和陵游面对面。
司枕双手捧住陵游的脸,凑过去怜惜地亲了亲他的唇角,“相信我……”
“我就是因为信了你……”墨陵游咬牙道,“才在这儿等了这么多年,而你杳无音信。”
司枕:“我就是因为想重新回到你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清醒短短几分钟,才这样打算。”
四肢开始疲软,她无力地将额头枕在陵游的肩头,“从前的我确实浪荡,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自己的感情毫不避讳,既然动了心那必然事事想着你。”
“陵游,许久没见了,别跟我置气……”
“你管这叫置气?”墨陵游早就在听见她说的那句对他真心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揽着困倦的她,不让她乱倒。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那些梗在心头的话,被司枕这句难得的表白勾了出来,他一瞬间就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待在她身边的时候。
那会儿司枕任性又强大,他在她眼里是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几次扬言要舍了他,吓得他根本不敢再轻易表露心意。
“凡人几十年就能把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我总怕你后面回来了,我却记不清的你的样子了,我还和司旻学了丹青……”
“你就心底放不下司旻和国师,所以诓我留在凡世替你守着他们,我明知道你的想法,但我却没办法,我要是跟着你去了冥府,你定然要生我的气。”
司枕迷迷糊糊地听着,偶尔想抬手摸摸她这只抱怨个不停的小蛟龙,但这副身体确实是到极限了,她根本抬不起手来,只是默默听着。
怀里的人回应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了清浅的呼吸声。
墨陵游在听见她睡着的呼吸声后,沉默了下来。
看了看她睡着的样子,替她把碎发拨到了耳后,眷恋地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后,这才把人放回了床榻上。
等她下次醒过来,就是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