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朱氏该死
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们来说,家是第一位。
家国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治国平天下这句话中充斥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傲然和激越。但什麽是国?
当唐顺之带着沈炼进了书房时,蒋庆之想到了这个问题。
对于沈炼来说,什麽是国?
在他的眼中,关于国就是一个执念:把严嵩父子拉下马来。
拉下马来之后呢?
历史上严嵩父子倒台,众望所归的徐阶上位,但大明变好了吗?
并没有。
奸党下台,众正盈朝……其实从正德年间开始,士大夫中就有一种从前宋时传承下来的论调。
「严党下台,众正盈朝。」
沈炼目光炯炯的看着蒋庆之,「唯有严党下台,正义方能彰显。」
蒋庆之默然。
「长威伯难道依旧认为严党乃是必不可少的吗?」沈炼的性格有些偏激,咄咄逼人。
蒋庆之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何为国?儒?还是什麽?」
沈炼一怔,蒋庆之说道:「我并非辩驳不过。」
我没有兴趣和你辩驳这个问题……蒋庆之拿出药烟。
徐渭等人起身走了。
夏言临走前看了沈炼一眼,微微摇头,觉得这人和蒋庆之对上,大概是他此生的不幸。
从蒋庆之进京开始,沈炼就觉着京师多了个米虫而已。可后来蒋庆之一次次用行动打了他的脸。
作为一个执拗的人,沈炼虽然对蒋庆之改观不少,但第一次得出的米虫印象依旧根深蒂固。
而且他有一种看法:但凡是利用关系上位的权贵,都是不正当的。
也就是说,非科举出仕的官员,都是蠢货。
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以至于让他无法彻底改变对蒋庆之的印象和态度。
沈炼微怒,「长威伯所谓的国,不过是大明罢了。」
「谁的大明?谁能代表大明?」蒋庆之随口反问,见沈炼陷入沉思,他对唐顺之说道:「荆川先生倒是好兴致。」
唐顺之知晓蒋庆之是调侃自己能陪着沈炼这等执迷不悟的人那麽久,他莞尔道:「我这人生平是不信什麽神迹的,可听闻昨夜墨家神迹,也忍不住想来问问你。」
老唐你这不是逼我撒谎吗?
蒋庆之不想忽悠唐顺之,便说道:「许多时候,人看到无法解释的东西,便会冠以神灵或是神迹现世的名头。其实神灵没那麽无聊。」
「是了,佛陀生前若是得知自己去后,每日会有无数人祈求自己赐福,大概也会烦不胜烦吧!」
唐顺之本是洒脱的性子,见蒋庆之含糊以对,便把这个问题丢开,「今日有人对我说,从今日起,不,从昨夜起,儒墨便是死敌。不死不休。庆之,你准备好了吗?」
「以前只是对手。」蒋庆之笑道:「昨夜之后就变成了死敌,还不死不休。那些人就那麽不自信?」
「他们习惯了打压对手,打压不成便会毁灭。」唐顺之叹息,「我问他们,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交手呢?大家在朝堂之上,在学问中去竞争。看看谁更为出色。」
「我猜那些人定然会觉得你疯了。」蒋庆之知晓那些人的尿性,「朝野都是他们的人,在他们眼中,儒家优势之大,为何要去竞争?」
「他们不喜竞争。」唐顺之眸中多了些讥诮之意,「你大概不知,他们有些惧了。」
「哦!愿闻其详。」蒋庆之摸着多多。
「之前你与他们多次交手,他们更多是用手段,用言论来攻讦你与墨家。而你的回应却是行动。」
对于这位心学巨擘来说,再没有这等用行动去打击对手更爽的事儿了。
「嘴上英雄终究有露馅的那一日。世人刚开始兴许会被蛊惑,可时日长了,他们会看到儒家只是不停的说,而墨家却在不停的做。
儒家说的天花乱坠,可对他们的日子,对这个大明半分好处也无。而躬身做事的墨家,却源源不断拿出利国利民的东西……你让天下人会如何想?」
唐顺之的声音不大,却惊醒了沉思中的沈炼,他看了唐顺之一眼,心想唐顺之何时学会了迂回,而且一番话给蒋庆之出了个应对之策。
——淡定,面对儒家的威胁,你只需要用行动来回击即可。
蒋庆之点头,「荆川先生此言正合我意。」
沈炼说道:「长威伯当初曾说,儒家善说,墨家善做。可我听闻他们最近正在检讨,准备弄些东西。」
「墨家欢迎一切竞争者。但我希望这等竞争是良性的,正面的。」蒋庆之说道。
唐顺之起身,「如此我就放心了。最近我会去周围走走,寻几个枪法好手请教。」
「荆川先生这是要文武兼修?」蒋庆之笑道。
唐顺之说道:「当初我曾学过枪法,至今却觉着到了尽头。若想再有寸进,必须另辟蹊径。最好的法子便是去和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交手。」
说这话时,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沈炼。
——无论是心学还是儒家,皆不可一味坐井观天,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