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怒极,但却知晓此刻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只会火上浇油,把事儿闹大。
看范重大眼中的冷意,分明就是在等他开口,随即把事儿扩大化。
既然要杀鸡儆猴,这只鸡的分量要足够,一个庶吉士正好。
而且下手要狠,要让那些人知晓,但凡和墨家,和蒋庆之走得近的人,绝壁没好下场!
「这大清早的,吏部难道把衙门搬到直庐来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范重大说道:「谁在说话?」
「我!」
意气风发的范重大回头,就见到蒋庆之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摆出个防御的姿势,可蒋庆之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张居正说道:「这便是朝中,这便是官场,你觉着如何?」
张居正说道:「人心难测。」
蒋庆之听出了些心灰意冷之意,想到这厮历史上在整个嘉靖朝都闭口不言,可见孤傲。
蒋庆之想到了夏言,同样的孤傲,但张居正比夏言手腕更为出色。
宦海就是个修炼场,历史上的张居正经过了无数磨砺,这才成为了那个俯瞰大明的改革家。
而此刻的他还显得有些稚嫩,在范重大等人的攻击之下显得格外无助。
蒋庆之问道:「他们因何弹劾你?」
「非议君王,非议朝政。」张居正平静的道。
蒋庆之看到了一抹决然,心想这厮不会学唐顺之吧?
唐顺之的骄傲是在骨子里,外表看不出来。而张居正的骄傲却显露在外,比老唐差了许多。
但二人都是才华横溢之辈,唐顺之更是文武双修。
「非议君王?」蒋庆之蹙眉,道爷的性子他知晓,若是得知此事,多半会把张居正记在黑名单上,此后不得重用。
张居正宦途折戟沉戈对蒋庆之不是坏事儿,他的身边正缺少这等锋锐如利剑的年轻人,只需培养几年,便能成为墨家的大将,乃至于未来墨家的掌舵人……
卧槽!
我还年轻,怎麽就开始考虑接班人的事儿了?
蒋庆之抛开这个念头,「稍安勿躁。」
张居正微笑颔首。
蒋庆之看了范重大一眼,「范蟹?」
范重大冷笑,「长威伯有何见教?」
他是御史,风闻奏事是本职,蒋庆之拿不到他的把柄,也只能徒呼奈何。
「御史风闻奏事是本职,可你这连别人私底下说了些什麽也去打探,过了吧?」
蒋庆之说道。
范重大说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高大上的盾牌竖在身前,有本事你蒋庆之就来试试。
蒋庆之呵呵一笑,「叔大可是要去陛下那里?」
「是。」张居正点头。
「一起?」蒋庆之不等他回答,又笑了,「罢了,如今在许多人眼中我便是灾星,谁靠近谁倒霉。」
可走了几步,蒋庆之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张居正就跟在身后。
他不禁乐了……激将法竟然对小张也管用?
二人默然而行,到了永寿宫外,蒋庆之看到了张童,「过来过来。」
张童笑嘻嘻的过来,「长威伯。」
「给。」蒋庆之递给他一个油纸包,「别收着了,该吃就吃。黄太监那里不缺这个。」
「哦!」张童接过油纸包,看了张居正一眼,「长威伯,先前陛下可是怒了哦!」
「为何?」蒋庆之问道。
「说是他……」张童看了张居正一眼。
张居正心冷了半截。
「你先在外面等着。」蒋庆之说道。
张居正止步,看着蒋庆之进殿。
道爷看着精神头不错,见到蒋庆之便说道:「子嗣之事要抓紧。」
「是。」蒋庆之心想我大清早就抓紧了一次,再这般旦旦而伐,迟早那啥而亡。
这时有内侍进来,「陛下,直庐那边的奏疏送到。」
这是今日的第二批奏疏。
道爷翻阅了一下,突然冷笑,「一个庶吉士,谁给他非议君王的胆子?」
张居正的事儿发作了。
蒋庆之凑过去,涎着脸看了一眼,果然是弹劾张居正的奏疏。
嘉靖帝把奏疏合上,「让他去地方。」
既然那些人把张居正当做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去到地方后,张居正的境遇可想而知。
……
就在张居正在饱受煎熬时,范重大此刻正在和人交代事儿。
「当初攻讦陛下的臣子,不是贬官便是免职。张居正那番话对陛下颇为不敬,什麽隐于西苑乃是意气用事,这是在指责陛下不敢直面群臣,用严党来挡在自己身前……他这是自己作死,老夫只是顺手推了一把……」
「范公谦逊了,此事范公抓时机颇为巧妙,张居正前脚在城外与蒋庆之密谋,后脚范公就上了弹章,这手段,令下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