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情况不对,立马就离开此地。」
此战如果不胜,归元门也就基本上失去继续竞争祖脉的资格,只能够选择含恨而归。
「嘶~好大的风!」
一直坐在驴车上沉默不语的黄老九突然开口,身边的其馀人这才意识到,原本寂静无声的夜空当中,毫无徵兆地刮起残暴的狂风,紧接着开始有豆大的雨珠敲打在众人的身上。
天,变了!
渺水上空,皓月明辉,漫天繁星,星汉灿烂!
朗朗晴日过后的夜间,万里夜空,本来是一片「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波澜美景,却突然掀起一场阴森诡的风暴。
阵阵暴烈的狂风下,有越来越多的乌云从远方翻涌而来,聚拢在肥水上空,遮蔽住这片天地后形同海啸般翻涌起来。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
若是从地面张望,就能透过八公山的漆黑树木枝丫,看到夜空中的皓月不断穿梭在乌云表面前行,直到一头扎进阴森地狱般的黑雾当中,彻底被笼罩吞噬,再也见不到半点光泽。
反而原本相较于皓月显得黯然的星光,一颗接着一颗闪烁起来,变得愈发明亮。
「咔唻《一—」
伴随着一道紫红色的雷电划过,这片布满星辰的夜空,骤然降起泼天的大雨,堪称百年未有之的诡异天象。
这一幕,不光是半空中的修土,地面上的朝廷大军,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红色的闪电?!」
「而且这星辰怎麽比往日亮了许多,都有些发白了!」
「兄弟我小时候跟先生学过天象。」
「那你倒是快说说这是咋回事?」
「这是不祥之兆啊。」
「不祥之兆?」
「没错,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五百多年前,前晋灭亡的时候。
那天夜里,就是星汉发白,天降血雷,是因为当初晋朝暴虐无度,引来天谴!」
「阿?」
「还有这麽回事?那今天这天谴是遣谁的?」
「这谁知道呢?」
「可能是叛军,也可能是我们。」
在朝廷的百万大军当中。
有着玄武丶白虎丶天狮三营。
天降异象之后,这三营当中,立即冒出来许多自称懂得天象的人,孜孜不倦地为身边人讲述起来,再加上星辰发白光,天雷呈紫色实在罕见,天谴的说法很快就传播开来。
一百万人,就是一百万张嘴,都纷纷议论着「天谴」之说,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
尤其是他们当中有人说,这天谴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更是令人心不安。
「住嘴!」
「声!」
「下场雨而已,瞧瞧你们那点出息!」
「该干什麽干什麽!」
「出了什麽乱子,要你们的脑袋!」
各个参将丶千总游走着让将士们安静,同时传达着来自前方的指令,让中军后军朝着后方撤退。
在他们的中央。
隆庆皇帝等人自然是也察觉到天象的变化。
「陛下!」
「不祥之兆啊!」
一名文官在大雨泥泞当中,跟跟跪跪地闯来,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星汉泛白,紫红邪雷!这是有不祥之事要发生,是———」
此人乃是司天监的监正,平日里负责观察天象丶星象等。
「不祥之兆?」
隆庆皇帝微微眯眸,拖着腔调打断对方的话:「胡言乱语,哪里来的不祥之兆?」
「陛下,是真的啊!」
监正不顾阻拦,郑重其事地说道:「臣只知道,近期太微垣五帝座幽暗,对丶对于陛下不利,今夜又天生异象,恐怕是不适合决战!」
「胡言乱语,陛下才突破筑基大关,怎麽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此乃天降祥瑞才是!」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鸿厉声呵斥道:「来人,把他拖下去斩了!」
隆庆皇帝静静地望着官员人头落地。
异象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
可就算司天监官员说得对,也必须将其诛杀。
因为事已至此,早就已经没有退路,决战在即,不允许有任何人动摇军心隆庆皇帝的内心渐渐感到不安。
他不清楚这场异象是巧合,还是和对岸的白袍有所关联,终是按捺不住,幽幽开口问道:「单良成,这确实是不祥之兆?」
『观象之法有违天道,我等修士实在不敢涉足。」
单良成仰视着夜空,在短暂的曙之后坚定地说道:「陛下不必担忧!
我辈修士汲取天地灵气,证道长生,本来就是逆天而行,金丹丶元婴的大修们在突破境界之时,更是需要面临天劫。
「如果真的连一些天地自然的异象都要惧怕的话,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仙途上走下去了。」
「呵呵~
凌奎不冷不热地笑道:「小友这番话说的倒是没错,皇帝陛下无需忧虑,类似这般异象,在修仙界就像是刮风下雨一样常见。」
「陛下。」
单良成指着对岸,更加自信地说道:「万事俱备,只差渡河!陈三石踏在浮桥上之时,就是他全军覆没之刻。」
「等等!」
秦王站在木头搭建的云楼上,仔细地朝着对岸张望,很快发现不对劲:
「他们的人数怎麽这麽少?!」
决战来临。
按照常理来说,白袍有多少兵马,都应该全部聚集在渡口,随时准备冲过来才对。
但在他们从高处看来。
对方的人数——
不够!
明明号称二十万大军,但从聚集在对岸的规模来看,至多也就七八万的样子,甚至可能只有五万左右。
「看来是疑兵。」
单良成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怎麽说,他怎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调来二十万大军。」
「此人最擅长装神弄鬼!」
秦王不屑地说道:「当初虎牢关,据说就是他把南徐吓唬得不知道关内究竟多少人,才导致十万大军溃败,现在又想来这一套。」
「没用的。」
单良成冷静地说道:「等到打起来之后,他们自然就会露馅。」
「开战之后,速战速决。」
隆庆皇帝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咚咚咚!」
雷声当中夹杂着战鼓声。
闪电之下旌旗舞动。
百万大军,何其浩瀚。
排列开来之后,若是置身其中,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目之所及只有自己的同袍战友,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所以他们的所有动作,都要严格按照战鼓和军旗执行,否则的话就要陷入到一片混乱当中。
而此时此刻,军中所有的指挥,都在给他们传达一个命令一一后撤。
「怎麽一打雷就要后撤?」
「前面发生什麽了?」
「不知道啊。」
军令的传达,不可能单纯扯着嗓子喊,就算是声音够大,诸多将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也极其容易乱套。
而军旗丶战鼓传达的命令,往往都是十分简洁明了的,比如击鼓几次是进军,吹号多久是收兵,军旗怎麽挥舞是往哪个方向移动,排列什麽阵型。
对于数量繁多的阵卒们来说,在战场上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他们只需要用生命去擀卫军令。
就比如现在。
在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当中,他们一再确认,接受到军令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一后撤。
「为什麽要后撤?」
「前面发生什麽了?」
越来越多的将士想要看清楚前面的情况,甚至有人踩在战友的肩膀上,
或者高高跃起。
奈何百万大军即便是横向也蔓延数十里,再加上狂风骤雨,黑夜闪电,
怎麽可能看得清楚最前方的状况。
「让你们后撤就后撤!」
「你站在那里愣着干什麽,快啊!」
一名名参将或骑着战马,或被修士的飞剑携带着,穿梭在军阵当中,不停地催促将士执行命令。
与此同时。
在隆庆皇帝等人的视野当中,处于对岸的白袍兵马,终于-」
动了!
他们呈现出冲锋的姿态,一个接着一个地踏上提前搭建好的浮桥,朝着百万大军故意留出的空地狂奔而来,马蹄踏在木板上的声音,形同一声声密集的战鼓。
隆庆皇帝驾驭着仙鹤徐徐升空,体内的法力开始凝聚,一双幽深如渊的龙眸,更是释放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与杀意。
在他的身侧,凌奎同样是提起阴癸幽冥剑,黏稠的冥河真力形同藤蔓般将寒芒四射的剑锋缠绕覆盖。
单良成彻底不再去管昆阳城,手持玄玉金光竹留在此地,准备全力操控阵法来辅助两位。
结束了!
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只需要等到白袍白马领着第一批将士上岸,六丁六甲大阵的结界就会出现在他们的后方截断退路,让绝大多数还在桥上的叛军进退不得。
接着中军丶后军按照原本的部署,在敌军全部上岸之前以「天地三才阵」呈现包夹之势冲杀回来。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白袍可以使用天书阵法。
但所谓军阵,还是依靠人手。
在朝廷的安排之下,叛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列阵的机会,只要上岸,就是死路一条!
五十丈!
二十丈!
十丈!
白袍白马提着龙胆亮银枪一骑当先,速度之快,在暴雨形成的水帘瀑布下撕开一道惟幕,距离河岸仅仅剩下最后的一步之遥。
隆庆皇帝的拂尘表面的五色祥光呼之欲出,形同积蓄到极致的法力之海即将爆发。
就在他手臂已然缓缓抬起之时,地面泥泞的大军当中,突然之间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这道声音盖住风声压过雨声,超过雷震之声,形同洪钟大吕自九霄云外坠入人间。
「我军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