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绮天点点头。
老人轻叹:「你在剑道上的天资真是无与伦比,刚刚我们还说到你——游剑完西北呢?往东北去还是南下?」
「南下。」
「嗯,南下的剑门多些,再然后便是向东,最后再向北,如此完成你的天下问剑是不是?」
「嗯。」
「如此一圈下来,刚好来得及明年的羽鳞试——你要参加吗?」老人道。
「要参加。」明绮天道,「家师说就以此次羽鳞试来检验这次问剑天下的成果。」
「唔,那如何才算合格呢?」
「第一。」
「哈哈哈哈。」越沐舟阖目而笑,似是回忆起某段时光,「不错,当然是第一。可是……你也太年轻了些。」
老人轻轻摇着头:「真是独一份的人物啊。」
明绮天道:「我来感谢前辈将那一剑还于云琅山,这一剑或许对云琅山很重要。」
越沐舟笑:「本就是你们的,再说,我也请你帮了忙,不是吗。」
老人示意裴液。
「前辈还救了我的命。」明绮天摇摇头,递过一个玉瓶,「我还有一粒丹药或可帮前辈多支撑一阵。若前辈能够渡过此劫,可愿意来云琅山修养?」
「你自己留着吧。」越沐舟洒然一笑,「若想谢我,倒不如这样,你替我教导小液一段时间如何?」
明绮天微怔,看向少年。
「刚好你从西北问剑回来,南下时也要经行附近,届时应在九月后,他也打完了金秋武比。你可带他顺路南下,然后把他放在神京城便好。」越沐舟道,「这孩子天份很够,我本意日后带在身边亲手调教的,如今已不可得,就请你代为点拨一路。」
明绮天思忖道:「他可以直接去云琅山。」
越沐舟笑着摇头:「他要去神京城。」
于是明绮天缓缓颔首:「好,我不太擅长教人,但会尽力。」
越沐舟点点头:「那就多谢你了。就此别过吧,女娃,早上和你谈剑非常愉快。现在,我想和小液单独待一会儿。」
「您的见解也令晚辈受益匪浅。」明绮天躬身行礼,转头下山而去。
山上又只剩两人。
「你为什麽不想活?」裴液低声道。
「什麽不想活,」老人声音低微地轻笑,「我只是不想苟延残喘。」
「前面那麽多年不都是那麽过来的吗?」裴液嗓子含混。
「不是,那不是残喘,那是等待。」越沐舟的声音依旧嘶哑,但语气努力柔和道,「现在不是了,残生吊命,有什麽意思。已经彻底燃尽后的炭渣,何必再恋恋不舍呢。」
「怎麽没意思,咱们都是那麽生活过来的,难道你只认你那份修为吗?没了修为,就不活了?」
「不是,小液。」越沐舟抬起手搭在少年的手上,「修为没那麽重要。我当然想看着你,看你打完金秋武比。但是看完这个我也不能安心,我还想看你上神京武举,看你入玄门破天楼,看你成家立业……人间万事细如毛,小液,即便活,又能再活多久呢,一年,两年?无论什麽时候离开,我都不会没有遗憾。」
「何况,我也不是求死,只是境况到了这里,本就活不成了。」老人努力仰头「看」着少年,「干嘛非要费劲巴拉的折腾呢,又是仙人台又是云琅山的。痴缠不已,显得窝窝囊囊——嗯?是不是,小液?」
「……」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越沐舟感受着肩上手的微微颤抖,艰难道,「咱们回去试试也行……」
「……不,不必了,听……你的吧。」
「那咱们就不回去了。」老人身躯轻松道,枯软的手向肩上伸去,「我也不太想见仙人台,吹会儿晚风吧。」
裴液握住它,搭在老人肩上的双手向下垂落,俯身双臂轻轻地环住老人的脖子,头垂在了老人肩前。
他抽噎着,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老人的衣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