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她在床上抱住膝盖丶缩成一团,声音都发生颤抖,脸上竟浮现出了不安和恐惧。
我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可能不在于我的真心话缺乏说服力。
就算我刚才说出来的话语再怎麽具备说服力,说不定麻早也不会选择相信我。因为她在害怕,她害怕有人可以接受自己的一切。
在末日的流浪生活中,她一定失去了很多事物,受到了很多伤害。所以,现在的她已经不害怕失去和伤害了。而真正可以伤害到她内心的,并不是接踵而至的厄运,恰恰就是幸运。
厄运在她眼里并不可怕,因为她熟知面对厄运的方法。只有在厄运的冰冷浸泡之下,她才可以寻得安心。在那里,她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失去什麽,因为她原本就一无所有。反而是幸福会把她烫伤。在她的身上,安心和幸福竟呈现出了对立的关系。
对她来说,所谓的安心,就是没有恐惧的状态。
而幸福则是令人恐惧的。
……
总而言之,看来我这次表达真心的行动,是出乎预料地以失败告终了。
出乎预料的地方不在于失败,而在于失败的形式。我甚至都有考虑过自己临到头来不敢说出真心话的可能性,却根本没有思考过麻早不敢相信的可能性。
我坐到了麻早的对面。
「麻早,你要如何才愿意相信我呢?」我说。
「我是不会相信的,你说的那些话语过于天马行空,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麻早坚定不移地说。
「那麽,如果是假设呢?」我问。
「假设?」她问。
「假设你真的遇到了那麽一个人。」我说。
「那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她毫不犹豫地说。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人愿意与你并肩作战,这本来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吗。反正都是要做梦,不如把做梦的深度强化一下。梦是不需要逻辑的,任何天马行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说,「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有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神印呢,你总不会觉得自己的扫把星体质就连神印的力量都可以盖过吧。」
我稍作停顿,然后缓慢地说了下去:「如果神印突然把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变成真的……你会怎麽想?」
「神印……」
她起先狐疑地看着我,而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她慢慢地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想像我描绘的情景。
「如果说,真的有那样的人出现……」她的表情变得出神,「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像那样接受我的所有,那麽,就算是让我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我也……」
接着,她像是从想像中蓦然惊醒,然后变得很冷静,继续说:「……但是,怎麽可能真的会有那种人呢?就算是我都从来没有敢产生过那麽方便的幻想。」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那麽方便的人。
还有,你刚才明明是想了一下吧。
我逐渐地平复了心境,开始思索起应该如何让麻早相信我。说实话,真是毫无头绪。想要质疑一件事情是非常简单的,只需要抱着怀疑的心态,这个世界上没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质疑的。而想要彻底证实一件事情则非常困难。
仅仅是让自己的话语听上去像是真的一样还不足够,必须制造出麻早无论怎麽做都无法否定的局面,让她彻彻底底百口莫辩,只能相信我就是那个人——那个愿意接受她所有的厄运和不幸丶让她幸福到害怕的人。
我要实现她就连想都不敢想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