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黎满语,是民国年间有名的大家闺秀,她十八岁就下嫁给了当时赫赫有名的顾少帅,两人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也是当时那一片广为人知的佳话。
终于回到办公室,我伸了伸懒腰,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今天是叔公70大寿。”晚南把药递给我,小声提醒着。
“我知道。”我望着那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习以为常地接过药和水杯,一饮而尽,“小沿去了吗?”
我是早产儿,自幼体弱,易生病,从小到大药不断,活脱脱喂成了个药罐子。
“还没有。”他接过我的空水杯,又去接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办公桌。
“那我们等等他。”我坐到凳子上,掏出手机定了一个20分钟的铃声。
闲置间我抽出了抽屉,拿出静置已久的书。
其实把这段佳话推为高潮的,而是另外一个事件:据说顾少帅有一年生了一场大病,中医西医都去看了,就是不见好,这病越发严重,我姑奶奶整日以泪洗面,日日去拜佛求神,终于,地藏菩萨感受到了她的诚意,送来了神奇的药水,那药水把弥留之际的顾少帅拉了回来,听说没有出七日就活蹦乱跳了。
民间坊传,那药水姑奶奶用了一半,还留着一半以备后患。不少人蠢蠢欲动前去试探,几番下来都试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十几年后,顾府生出了一场大火,顾家上上下下百余人都没能逃出来,关于那药水的踪迹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晚南。”
“老板?”
“你说那东西到底是真的假的?”我一只手肘撑着脸,一只手无聊地玩起了转笔。
“假的。”他犹豫了一会,回答。
我扭头看向他,勾唇:“我们都知道是假的,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
“晚南不知。”他立即将头低下。
每次都是这句话,就好像主仆之分,他不可触犯我似的,我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那个时时刻刻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家——现在是21世纪了。
我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玻璃窗外,那是一片深受老人喜爱的白杨树,它坚韧挺拔,生命力极强,一年四季总少不了它们的身影;可惜它们散发的羽毛是致命的,位于金融中心的这里留不得,很快就会有人将它们铲除,到时候这个城市仅有的一抹绿也将消失不见。
“叮咚——”
铃声响了,时间到了,我轻轻划过手机屏幕,站起身来。
“走吧。”
……
立月的爷爷病重时,她们曾来黎家寻过药,把这个家搞得鸡犬不宁,最终一无所获。
原本交好的关系僵硬化,这是我童年深处的记忆,后来家中长辈极其忌惮这件事情,就没人再提过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姑奶奶把它带进了坟墓;如今是21世纪了,就算有人还惦记着,也总不能因为一段不真不假的民间传闻而去挖了人家的祖坟。
“叔公。”
说着就到了黎家的老宅子,老宅子里现在就只有叔公一人长居着,他上头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分别在不同的年代离世;据说叔公年轻时倒是有个媳妇,后来不知怎么的没走下去,现在孤寡老人一个,晚年收养了4个孩子,分别以东南西北为名,按照黎家族谱晚为字辈——晚南便是其中一个,他很早以前就在我身边做伙计了,叔公称是派给我做保镖的。
“您哪,还是鹤发童颜。”我讨着叔公的喜,上前给他捶背,直引得他哈哈大笑。
期间我偷偷朝晚南眨了眨眼睛,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把我那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抱了上来。
“这是……”
叔公指着突然抱上来的盒子发问。
“这是我们给您准备的礼物。”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叔公嗔怪着。
我笑了笑,上去一把掀开那红布。
“哎哟,这玉瓶是玻璃种的帝王绿吧。”说着他做出于意料我之中的反应:见到那瓶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朝身上摸索着,最后从衣领下方的小口袋里掏出老花镜端详。
“刚到的货,还没在我手里捂热呢,就给您送过来了。”
我嘟了嘟嘴,暗地窃喜,嘴角不自觉上扬,抱着花瓶朝他凑过去,想让他看得更清晰,吊着他的胃。
“这上面刻的是借花献佛的故事吧。”叔公推了推眼睛,“真是不多见啊,我这年纪大了,给老头可惜了……”
“那我抱走了?”
他话刚一落,我假意就要走。
“唉唉唉”他连忙挥手叫住我,“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呐?”
我故意停顿,拉着长腔:“这样啊,我还以为您真不要了呢。”
我又折了回去,玉瓶给他放在了一旁桌子上。
他掏出放大镜开始仔细端详,完全不顾有没有人——叔公有个毛病,一旦看上了的东西,就得好好研究个彻底才行。他才不管客人在不在这里,有时候客人都走到他后面了,硬让人家站了半个小时才发现。
“叔公。”
闻声,我同叔公一起寻声望去,当看到面朝我们走来的年轻小伙时,我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了:是小沿,我的弟弟——我们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
“阿姐,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他比我高了半头,已经是个标准的男人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悄声,“画廊还顺利吗?”
——小沿比我小了整整十岁,从小书画精通,他十八岁那年说要出去追求绘画梦想,谁的帮助都不接受,如今两年过去他也算有了一份历练。
“一切都好,只是……”他大拇指偷偷指了指后面,“她不好!”
嗯?
我偏了偏头,表示疑问,还没等他解释我就被一个叫唤声吸引过去。
“黎姐!”
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绿衫子,提着大包小包快步走过来。我见她双眉弯弯,娇小的鼻子微微上翘,洁白如玉的脸上因为奔波而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
是黎晚北,那个热情如火的的女孩,她当年也被支配给了弟弟。
“小北。”我连忙接住她提的东西,作势看向弟弟:“你怎么能让女生提这么重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