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崩溃

「如你们所见，各位：这便是我接下来要阐述的观点。」

「我会再重复一遍，而且会充满骄傲地重复无数遍：放弃你们脑海中过时的想法吧，灵能并不是应该被恐惧的东西，它只是一种尚未被掌握的自然力量，它只是雷电丶火焰与奔流的同位体，它是能够为我们带来新时代的，钥匙。」

「看看我手中的证据吧，我将用事实，来说服你们所有人。」

沐浴在无边无垠的光辉下，马格努斯的声音从未如现在这般嘹亮过，他的手臂高擎，宛如传说中的的自由女神，象徵着未来的火光就在他的掌心处熊熊燃烧着，被炙烤地滚烫的皮肉，也无法浇灭掉基因原体心中的喜悦和激情。

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向这个世界阐述真理，他相信这就是他之所以诞生，以及帝皇之所以创造他的目的：若如不然，那高台上的人类之主又为什麽要一直保持着暧昧的沉默呢？

不仅仅是帝皇，连帝皇的仆从们也显得无话可说：部署在高台脚下的禁军卫队们，极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迟疑，他们的目光在金色的太阳上停留着，而助立在他们前方的马卡多也不遑多让，不过他的眉头要锁的更深一些。

看到这一幕，马格努斯便更加的得意与自信了：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有些迟疑，这轮太阳与帝皇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的话，那麽眼前这些尊贵人物的沉默，让原体笃信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掌握了真正的真理。

他要反败为胜了！

一瞬间，无尽的狂喜和变幻的扭曲让马格努斯简直想要当场放声大笑，他动用了所有的理智才勉强压抑住颤抖的大脑，可即便如此还是转过身来，踌躇满志地欣赏着他的每一位兄弟的脸。

莫塔里安的面容距离天崩地裂只差那麽一丝的距离，他正满脸杀气的紧盯着马格努斯的太阳，就仿佛那是什麽亵渎的存在，污染了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随后，同样的杀气蔓延到了帝皇的方向。

而站在死亡之主的旁边，黎曼鲁斯却是另一种颓靡：狼王似乎一早便放弃了抵抗，他的面色阴沉到能够拧出水来，狂野的身躯却是不断地往着座位里面缩着，本能的想要躲避太阳的光芒，就仿佛他闻到了什麽危险的气息。

在他们身后，无论是荷鲁斯目不转睛的痴傻模样，还是察合台可汗直接别过头去，希冀于一叶障目的怯懦心态，亦或是圣吉列斯与多恩遥望着帝皇，心中观念开始崩塌的踌躇不前，无一不被马格努斯细细地收入了眼底。

至于其他的兄弟，诸如福格瑞姆与费鲁斯这些连基本的灵能技巧都不曾掌握的俗人，自然不值得马格努斯去关注：倒是罗嘉的反应让他多看一眼，只见这位大怀言者已经径直跪了下来，旁若无闻着进行着虔诚的祷告，眉眼间的病态让站在他旁边的阿尔法瑞斯都显得有些惊讶呵丢脸，乾脆转过身，直接消失在了人群中。

为什麽？大概是因为罗嘉的祷告词听起来与一位狂热的杀人犯没有什麽本质上的不同吧。

原体移开了目光，他没有忘记当他刚看到这太阳的时候，他表现其实不比罗嘉强上多少：马格努斯并没有转回身去，因为他能猜想到摩根和那些聪明的兄弟们对于他的奇迹会保持什麽样的态度，他们会再次成为他最忠诚的朋友。

而且到了现在，即使是摩根等人也已经不是重点了：在经历了与莫塔里安的对峙，并在自己的脑海中再三复盘之后，马格努斯多少意识到了，对于在座这些愚昧之悲的启蒙只是顺带手的事情，纵观整座尼凯亚的殿堂，唯一需要他证明自己价值的，便只有高台上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了。

「帝皇丶父亲丶无上的主宰。」

原体转过身来，直到帝皇的光芒充盈了他的视野：在面对他最敬爱的人的时候，即便是马格努斯也要谦卑地放下手臂，双章合并，如奉献宝物般，将这无情的太阳拱卫在他的胸口正前方，弯下腰来，口齿间满是对帝皇的崇敬。

「在过去的五十年里，甚至是更久的时间中，我承受了不计其数的误解和嘲笑，但我依旧我率领着我的第十五军团，将我们的足迹踏遍了银河中的每一个角落，忍受着不可计数的威胁丶孤寂和困惑，只为了这一刻，只为了能将这份宝物进献到您的面前。」

「我可以向每个人发誓，你们如今所看到的这轮太阳，你们如今所感受到的这种希望，便是我赤红的马格努斯与整个千子军团终其一生的最终成果：它是我们有关于亚空间领域研究的瑰宝，它是我们在探究了无尽汪洋的每一寸角落后才能得到的无上奖赏。」

「它是人类的未来：它将帮助我们通向真正的未来。」

话音稍稍低落，接下来的话只是对于帝皇本身的恭维。

「我希望这能帮到您，我伟大的主君与父亲，因为您是我们唯一的太阳，您的智慧与思想引领着我们种族的前行：当我将这颗汇聚了万般心血的瑰宝交于您时，我时刻渴望着您的答覆和见解，能为我们指出我们无法看明的真相。」

「以您的智慧，您一定知道这件宝物究竟象徵着什麽。」

「请解答我们的疑惑吧：请告诉我们它真正的身份和含义。」

一言作罢，马格努斯深深的弯下了腰，向帝皇致敬，无尽的太阳火光将基因原体赤红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橙黄色彩，大大小小的烫泡此起彼伏，任何人也无法忍受下去，但马格努斯终究咬紧了牙关，他等待着，等待着来自于帝皇的神圣声音。

只要帝皇开口，尼凯亚上的俗世纷扰便无关紧要了。

想到这里，马格努斯甚至向莫塔里安投去了得意的一瞥：他的兄弟肯定不会想到，当他还在争取凡人中的支持的时候，马格努斯早已看破了游戏的规则：他比死亡之主更早的意识到了帝皇的一槌定音胜过数百名权贵的表决。

这便是真正的智慧。

但也需要真正的勇气：仅仅是承受这太阳的勇气。

原体弯下了腰，他以空前的耐心忍受着疼痛，等待着时间：整个会场伴随着马格努斯的动作，而安静了下来，数百道目光逐渐聚焦在了高台之上，那始终一言不发的光辉里，无论是原体还是凡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帝皇的开口，给予这太阳真正的裁决。

有些人正怒火中伤，他们希望帝皇能够亲口否认与这轮污秽的产物有着任何关系；而还有些人的瞳孔早已湿润，他们坚信这就是帝皇最后遗失的灵魂碎片；那更多人只是皱起了眉头，或者贪婪地思索着这股崭新的力量，或者仔细地思考着：倘若帝皇点头，他们以后又该如何对待来自于亚空间中，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的无形力量。

所有人都在等待：无论是卑微的权贵还是舞台上的马卡多。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不过是几秒钟后，一直以来都不露声色丶斟酌权衡的人类之主稍稍昂起了他的头颅，在每一个人看不见的维度中，高台下的掌印者收到了来自于主君的命令，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将全场的目光吸引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迈步，站在了马格努斯的面前。

「有些问题需要你回答。」

这是一句通知：猩红君王的腰弯得更深了。

「回答我，马格努斯：你是在何处寻到了这股力量呀？」

力量：这个颇为中性的定义让不少人开始了暗自思考。

「请容许我回答。」

马格努斯直起了身子，他看起来对于这些预期的刁难早就胸有成竹了，接下来，普罗斯佩罗人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详略得当的讲述了他是通过何种方法，接触到了这神圣的太阳。

他以常人无法想像的丰富情感阐述着那指引他前往的古战场是多麽的惨烈且辉煌：即使在座的众人皆是铁石心肠的混蛋，但在这个阴影里面，也有不少抽泣的声音缅怀着那些不散的英魂，他们无不被马格努斯情绪所感染了。

但接下来，在最敏感的人也无法调转神经的关口，马格努斯的腔调便陡然一转，狠狠的握紧了所有听众的心脏：他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雄伟，仿佛真的存在着千万道无形的英灵，亲自为观众们上演当时的场景。

他们如何长眠？他们如何留守在曾经的战斗之地？他们如何指引着幸运的基因原体踏上全人类命中注定的道路？而马格努斯又与那位猎捕白鲸的船长何其相似：他是如何率领着他的部下们，在狂风恶浪的亚空间中迎头起航，经历多少令人冷汗直流丶心脏骤停的危机，才踏上了最终的乌托邦之岸。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一场也许跨越千年的史书，便在每一位聆听者的脑海中缓缓流淌，不少人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的面容已经被泪水所染湿，他们的心灵已被马格努斯所感染：当他们再次望向那个太阳时，这些位高权重者的目竟与罗嘉别无二致。

「终于，我找到了它。」

但原体并没有在意这一切，即使对于马格努斯来说，用他的豪言与人格魅力来鼓舞这些凡人也是易如反掌的天赋技能：现在的原体只顾着向掌印者，以及坐在掌印者背后的帝皇行礼，他已经尽可能详细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而掌印者则是面如冰霜：他的声音比平常更苍老。

「也就是说，你在一处前所未有的古战场遗迹中，被一些你眼中的人类英灵所引导，在亚空间的最深处中寻到了它，一处就算是你也无法再处前往的地方：你为此而尝试过吗？马格努斯？」

「阿瓦隆总是神秘莫测的。」

原体笑了一下，他似乎想要彰显的更自信一些，但帝皇的奴仆并没有搭理他的变化。

「既然如此，你又怎麽能确定这便是你口中的人类未来呢？」

「很简单，掌印者阁下。」

在无垠光芒的照耀下，猩红君王的脸庞显得是如此的圣洁：就算是早已麻木的掌印者，在与马格努斯对视的时候，也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动摇了，倘若不是帝皇的背后的沉默，马卡多根本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就像常人一样，在亲眼目睹这轮太阳的时候，掌印者的内心便被无尽的震撼所吞噬：先前的种种评论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目睹到实物便是又一回事了，当他如此近距离的被这光芒所感召时，马卡多本能的愿意相信，这太阳必是帝皇在亚空间中的幻影。

帝皇感受到了他的思想：但他保持着沉默。

也许，马格努斯真的只是运气比常人更好一些？

在他的内心里，马卡多比他想像的还要更加动摇。

而马格努斯的话语，听起来也着实有了几分道理：尽管原体现在正面向着所有人。

「各位，各位！」

马格努斯将这太阳端到了与自己视线平级的高度，他们亲昵的仿佛是一对老友，原体只需要低沉地私语几句，万丈的光芒随即便吞噬了整座圆形殿堂，以假乱真的幻想争先恐后地一跃而出，眨眼间便将所有人拖入到了一个似乎一直便存在着的全新世界。

那是马格努斯的世界。

普罗斯佩罗领主宛如高举起火炬的侍女，他就双臂缓缓升起，拖举着太阳，直到它脱离掌握，飞向尼凯亚高翘的穹顶，像是一轮真的太阳般照耀了此方的天地，更多的投影与幻想在阴影中显现，伴随而来的是基因原体浑厚的声音。

「我请问你们，你们在此之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所谓亚空间：究竟是什麽？」

左右传来的沉默与私语，但凡人的反应也不在原体的关心之内。

「在过去的岁月里，亚空间曾被认为是巫术，是幻想，是精神病人的呓语，是尚未被探索的领域，是所谓的第四或者第五维度：总有无数人试图用合乎科学的方法来解释亚空间的存在，但毫无疑问，他们全都迎来了失败。」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科学家绝非是他们口中奉为圭臬的唯物主义的信徒：当他们面对着亚空间的真相，却不愿意以承认灵魂以及精神世界的存在时，他们便犯下了唯物主义最大的错误，即世间存在的事物便皆要予以承认。」

「而现在，我们大可以将所谓的科学与唯物主义放在一旁，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所谓亚空间便是我们的精神世界，所谓亚空间便是我们内心中情绪的回响，它的本质不过是一面镜子，照耀着我们在现实宇宙里看不见的力量。」

「各位，这就是我想在这里告诉你们的事情：所谓的情绪和思想都是具有实际力量的，只不过我们在此之前从未发现过，而亚空间变是这些力量的寄托，我们在现实肉里面用肉体来改变世界，而在亚空间里面，我们便可以用我们的大脑和心灵来扭转乾坤。」

「倘若一个人足够高尚，足够愤怒或者足够卑鄙，他都可以在亚空间中获得独一无二的回响，一个因为他的情绪与思想催生出来的亚空间存在：因为始作俑者的行为而变得安全或危险。」

「所以，在座的大人们，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相信所谓的亚空间力量就是危险的存在了，这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恰恰是因为现实宇宙在过往的一千年里，都实在是太过于危险派，所以才将原本和平的亚空间搅成了一座混沌的泥塘，而当我们的帝国将和平与安稳，重新带回到世界上都时候，亚空间也终将重归它的宁静。」

「各位舰长们，各位行商浪人以及星语者们，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在最近的这几十年里，亚空间的航行是何等的安全麽？唯一的烦恼便是时间的误差而已：这就是我的话语的最好的证明，我们在现实宇宙中带来的和平，而亚空间并还给了我们安全。」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又何必因为畏惧亚空间本身，而拒绝亚空间给予我们的灵能力量呢：不要再因为过去的悲剧而束缚自己了，要将目光着眼于未来，要记住，我们正在改变这个世界，过去的那些力量不应该拖累我们的脚步。」

「而在此基础上，让我们看向我所带来的这轮太阳吧。」

马格努斯单臂擎天，指引着所有人看向无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