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父与子
王建国同志发表意见:「端午节送鸡巴什麽礼品,有节没节不都一样过,整花里胡哨的都是白瞎了钱。」
王子虚在背后替他给屈原先生道了歉,一转头看到王建国同志提着菸酒走出去五十米远,在他自己家门口迷路了。
隔壁半坡地下室里,飘出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王!你提着什麽好东西呢?」
王建国仰着头道:「你怎麽知道我儿子过来看我,给我提了两条中华一提酒啊?」
那声音说:「那岂不是今天中午要喝顿大的?」
王建国呐喊道:「一起啊!」
那声音说:「好嘞!凉菜我包了!」
王子虚在后面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忘记建国同志还是个极其烧包的性格。要是中午还带了朋友一起吃,那饭桌上很难顺理成章地开口说签字的事。
父亲提着菸酒回来,王子虚旁敲侧击:「我打算在你这儿凑合一顿,三个人吃,饭菜能够吗?」
王建国一挥手:「酒够菜就够!怕啥,你来这儿我还能给你饿着?」
王子虚头疼,又小声说:「我本来想来跟你谈点事儿来着。」
王建国同志也压低声说:「那老张,不是外人,跟我一起做过事的。」
王子虚还想说什麽,建国同志急了,满口生殖器官地让他闭了嘴,提着菸酒进屋去了。
他无法可想,也只得跟着进屋。
建国同志今年五十出头,从年龄上讲,还远远没到退休年龄,但自打妻子跑了,后来又下了岗,之后便再没上过持续两个月以上的班。
好在王子虚的爷爷比较给力。老人家每个月退休工资大几千,建国便断断续续由老人接济着这麽活。他偶尔自己也会打起精神去做几分零工,但都做不长。
王子虚爷爷对于大儿子的偏心式帮衬,引起过兄弟姐妹的几分不满,似乎闹过矛盾。但那是上一辈的事,王子虚管不了,也不想了解。
老王说要给小王露几手,弄几个菜。王子虚在地下室呆了几分钟,浑身都是汗,顿时理解老王为什麽大上午的要光着上身。
他问老王为什麽不开空调,老王也不答。他自己翻箱倒柜找到遥控器,才发现空调已坏。
等老王端了饭菜上桌,王子虚又说空调的事,老王才说:「坏了两个月啦!冬天一过就坏了,你说是不是巧得很。」
王子虚说:「坏了跟我说啊,我让房东来修。」
老王说:「我跟房东说过,不知怎麽的跟他吵起来了,就不了了之了。」
王子虚又感到一阵头疼,但是想到合同的事,头又不疼了:「买套房算了。」
老王瞪着他,王子虚说:「我公积金攒了能有七八万了,放在里面也取不出来,不如买套房。」
老王继续瞪着他:「你傻啊,谁都知道楼市泡沫要崩了,伱这时候买什麽房?」
王子虚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咱西河这六七千的均价,崩能崩到哪儿去?」
老王说:「反正肯定要崩。」
这时候隔壁老张端着凉菜进来了,说道:「来啊来啊,提的什麽酒?」
父亲迎上去说:「稻花香活力型,他们公务员都喝这个档次的。」
老张笑道:「有个公务员儿子就是好啊,这小档次,跟着蹭蹭涨。」
父亲坐下来大大咧咧说:「请你老张不得用上公务接待规格啊?」
老张笑呵呵地说:「小王什麽时候升个处长,我也享受一下被局长接待的规格啊?」
父亲说:「他升处长,你受哪门子的局长接待啊?」
「你没听说过吗?科处局嘛,处长是科长的爸爸,局长是处长的爸爸!」
王子虚在一旁听得尴尬不已。他不知道老张是诚心刺他还是口无遮拦,他现在连个科级都不是,那不是等于说他在单位当孙子?到处都是他大爷。
好像也没错。
王子虚说:「叔,公务员都是人民的干部,不是跟封建那样,搞上下级人身依附。再说,我就是个事业编,不是公务员。」
王建国瞪了他一眼:「事业编怎麽了?事业编也是吃公家饭的,不知道多少人巴着。你别瞧不起事业编,好好干。」
老张拖长声调:「事业编也吃公家饭,别拿豆包不当乾粮!」
王子虚哭笑不得:「我没不拿豆包当乾粮……」
三人坐下了。地下室空间小,折迭桌只起膝盖高,凳子更矮甚,三人坐在小凳子上好似蹲着,都猫着腰。好在都是男的,双腿岔开,倒也惬意,充满小市民生活情调。
老王「啪」地打开稻花香,先「嘶哈」地嗅了一口香气,再「突突突」地倒进纸杯子里,老张接过纸杯,如同捧着琼浆玉液,狠狠闻了两口,赞道:
「不愧是公务接待档次。」
「那可不。」
老张望向王子虚:「哪儿搞来的,报销的吗?」
王子虚说:「这哪能报销,这都我自己钱买的。」
老张说:「那你还没混出头,你什麽时候混到能报销,就算混出头了。」
王子虚急道:「我混成哪样也不至于公款吃喝啊!」
老张说:「那你就不懂了,我儿子自己开了个公司,他每次拿烟拿酒,都是走公帐报销。」
说完他贼兮兮地笑起来,充满小市民的奸诈。
王子虚无言以对。
王父道:「吃菜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