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还坐在钢琴凳上,远远地看着练聚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一瓶牛奶递给她。
他声音里有着歉然:“学姐,对不起。”
练聚云顿了两秒,接过他手上的牛奶,转手就放在了桌子上。
她把自己从上午一直想到现在的话讲给顾瑛听。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
“那个时候,我因为爸妈离婚,所以我放弃了一直在上的舞蹈班,以至于每天放学空闲下来的时间让我茫然,因为我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那段时间我就是放了学,回去奶奶的卤菜店,帮忙端盘子或者打包食物,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可是比舞蹈房轻松好多,可是我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快乐,或者是充实。”
“撞到你的那天是我回去舞蹈房的第二天,老师拖了堂所以我有点着急,捡起那块橡皮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哥哥应该是很不喜欢上学很不喜欢写字吧,不然也不会把文具糟蹋成这样。”
“可是我们班班长,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拿铅笔戳着橡皮,戳得乱糟糟之后再买一个新的,第二天她就又好起来了。”
“可是我递橡皮擦的时候看了看这个哥哥,他长得呆头呆脑的,看着就不像是坏孩子,所以他一定是不开心了吧,所以你一定需要换块新的橡皮。”
练聚云抬头看着走神的顾瑛,用左手推了他一下,他醒神,看着练聚云那双明亮的眼睛,无端有些自卑。
“顾瑛,小孩子做出决定的时候永远都是下意识的事情,我们从心而发,并没有所谓的救赎,这是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的美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许安安哭了,唐贝贝会给她棒棒糖,林水祯会做各种鬼脸逗她开心一样。
顾瑛在练聚云旁边坐下,低声道:“可是我遇到的人不一样。”
那天遇见练聚云之前,他被同班的几个同学围在角落里揍了一顿,原因是什么,他不记得,反正每天都是一顿打。
要是往常,他带着一身伤回到家,肯定又会被他妈又打一顿,各种恶俗的脏话辱骂。
只是那天遇见了练聚云,她还有点儿婴儿肥,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发光,还朝他笑,他清晰地看见了她还有颗没长出来的牙。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又脏又丑的橡皮擦。
她的手好白好白,他的手又脏又黑。
他看着她一溜烟儿地跑走,短发在夕阳里跳跃,装了两本书的书包被她抓在手里。
那天回去他没被打,因为他妈不知从哪儿又讹了一笔,心情很好,看见浑身是伤的他脸色不改,但还是一顿骂骂咧咧。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我出生就没有父亲,我妈也不喜欢我,同班的男同学说我是杂种,我曾经反抗过,但是换来了更多的殴打。”
“我觉得麻木了。”
“如果,没有你,我觉得我会一直这样下去,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和蔼地跟我说过话。”
因而练聚云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练聚云皱眉:“可是,这仅是于你而言,你有从我的角度思考过问题吗?”
“我会被吓到,我会恐慌,我会抗拒,我会有意识地疏远你,你懂吗?”
顾瑛抿唇,他轻声道:“我不知道。”
练聚云无言,她觉得如果顾瑛非要这么想的话,那她大概跟顾瑛交流不了了。
两个人沉默好久,小宝进来的时候训练室里的气氛安静到令人窒息。
她有点不敢出声。
而练聚云就像见了救星一样,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