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只静静地靠在那儿,没睁眼也没搭腔。
“因为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也并未将我当成个疯子看待。”
嘉宁公主仿佛并不在乎她的反应,自管接着往下说:“无论是对我,还是我那些姐妹们,抑或其他高门显贵的姑娘,他都是一个态度,对谁都有礼有节,永远淡淡的。我们若遇上困难,他会出手相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绝不往前多踏一步——与其说是不把我当成疯子,更不如说,他并不在意我究竟疯不疯,在他眼中我与旁人没有任何区别,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季樱仍是没有接她的话茬。
不过,心中倒是有那么点认同。
陆星垂那个人,有礼有节是真的,热心助人也是真的,从一开始他们相识,他便是这样。只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从某一天开始,他好像不仅仅满足于适时地对她施以援手,而是渐渐地想要控制,想要当那个替她拿主意的人。
因为这个,他们俩也算是经历过不愉快,但在那之后,反而越走越近了。现在想想,她其实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每一件事,反倒是陆星垂,始终在不断地调整。
调整成她喜欢的、接受的相处模式,不质疑,不做主,而是温和地尽力配合。
说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季樱唇角微微地往上翘了一下。
就像是察觉她心中所想,嘉宁公主接着道:“但我知道,他对你不一样。看到画像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那天,在你家那座园子里,我亲眼瞧见了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模样,当时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并没有细说,但话里的意思彼此都懂。
“所以,为什么你还能好像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啊?”
嘉宁公主声音稍稍大了一点:“你不担心吗?”
“什么?”
季樱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北边的战事是什么情形,陆星垂就一点都没跟你说?就算他报喜不报忧,你就不会去打听打听吗?”
池子边的少女皱紧了眉头,目光落在季樱脸上:“你知不知道那里现下局势有多紧张?我朝已经连损数名大将,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子们集结了三路大军,来势汹汹,对北边的五座城池势在必得。一旦那城池真的落入他们手中,我朝……”
她歇了口气,又道:“陆大将军的确战功赫赫,可眼下之势,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控制。人人都说……此番他们去了实则是送死,弄不好、弄不好……”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得哗啦一声水响,季樱从池中站了起来,三两步爬上池边,身上的浴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这些事,陆星垂只轻飘飘提过一句,根本没说实话,就连陆夫人,也未曾在她跟前吐露分毫——怪不得她会担忧成那个样子!现下陆家只剩她一个人,还不知她在家中会愁成什么模样!
季樱飞快地绕到屏风后换好了衣裳,走出来定定望向嘉宁公主:“旁人怎么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知一件事,无论陆大将军还是陆星垂,此番北去,是为取胜而非送死——恕我少陪。”
说罢,也不理嘉宁公主是何反应,径自开门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