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茶碗,喟叹着道:“此地离北境,足有大半月路程,越往那边走便越是冷,这大冬天的,我最是担心的,便是你陆伯伯身上的旧伤。你瞧他那模样仿佛高大健壮,实则这旧伤,一到了冬天便格外折磨人,尤其是阴雨天,动辄便酸痛难当……还有星垂,你是没瞧见,年初时他从北边回来,是个什么模样。”
这人心里有忧虑,是必要找个法子来排遣的,季樱便没说话,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接着说。
“那后背上,真个连一块儿好肉都没有了,我光是瞧一眼,都心惊肉跳,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夫人吸了吸鼻子:“他年轻,身子骨也好,大夫跟我说,不至于落下病根儿,可这事儿哪里说得准?好歹是伤筋动骨呀!一家子,外人瞧着齐齐整整利利落落,可我真怕……”
她攥紧了季樱的手:“樱儿,得亏你这段日子在京城,否则我独个儿都不知道怎么过。如今我最盼着的,就是这场仗能速战速决,若是过年前就能传来好消息,那当真再好也没有了,到那时,我也能安安生生过个年。”
季樱点点头。
这样艰难的一场仗,陆家父子即便再神勇,怕是也很难在一个月之内便击退蛮人们,过年前传来好消息的可能性,委实十分微小。但无论如何,有这么个美好的盼望撑着,总是好的。
门传来一声轻响,是那范文启推门进来了。
他应当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面色很沉,语气却坚定:“两位放心,蛮人们虽凶悍,我朝却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此番我们虽大伤元气,却也将蛮子拖得身心俱疲,陆大将军与公子前去,必能……必能所向披靡。”
“承你吉言。”
陆夫人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范文启忙恭敬一揖,连道“在下实是肺腑之言”,继而望向季樱:“季三小姐,匠人师傅们对前院的改动有些疑问,您来拿个主意。”
“嗳。”
季樱含笑应了,安抚地拍了拍陆夫人的手,跟着范文启出了屋子。
满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西边靠近院墙一个废弃的小活水池,砖已经拆了大半。
“匠人师傅说,前院的西厢房若是往前延伸得太多,只怕会挡光,倒不如将两边耳房扩大些,虽说屋顶矮了点,但只要窗子辟得大一点,敞亮点,也并不显逼仄。”
范文启手里捏着图纸指给季樱看:“我想了想,倒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您觉得如何?”
“那耳房现下有多大?”
季樱照着他的图纸看了半晌,始终觉得不够直观,索性抬脚就要走过去:“直接瞧瞧,心里也就有数了。”
却不料,脚下刚一动,就被范文启叫住了:“季三小姐……”
“怎么了?”
季樱心下微动,转回头去看他:“师傅们还有别的说法?那劳范大人与我一同去看过……”
“不,并非……”
范文启嘴唇嗫嚅,仿佛难以启齿:“我是想问,您的母亲……在榕州生活得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