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伺候承平服药躺下后,望着帷帐里她最最在乎的人,心似在滴血般疼。
自从决定联姻,承平待阿莱便如从前不同了。
哪怕自己是私生女的宫廷秘传,承平也不会隐瞒她,但是现在,不管她要做什么,要杀慧妃,要威逼皇帝,要擅自出宫,都不会告诉她,还要在行事时用各种理由把她支开。
阿莱已经不是平公子最信赖的人了。
好多次,阿莱都想和承平大吵一架,可是她知道,大喜大悲极损身心,平公子已经够累了,她又怎能再无理取闹。
匪帮劫掠村子时李承平逞英雄去救人,在霓裳班刺杀失败被关在地牢里严刑拷打,三天三夜从南疆战场杀出来......
自从李承平和阿莱流落江湖,永远都是李承平在生病负伤,阿莱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她。她肆意妄为,阿莱跟在后面担忧焦虑。
承平养了几天,淋雨招的风寒终于好了。薛焕办事的效率很高,托人给承平带了封信。
信是季平写来的,他现在在怀南老家照顾年迈的母亲,其实心里一直惦念着阿莱,听说将宁公主要去联姻,以为此生无望再见到阿莱,在阿莱的答复之前,他会一直等着。
承平一扫往日的阴霾,兴高采烈的对阿莱说,过两天带她一起去怀南。
阿莱以为承平是去料理怀南的一曲堂,就答应了。
而薛焕料到了承平会瞒着阿莱,并且将框她到怀南。等阿莱见到心上人便不忍心离去,然后再独自嫁去北列。不亲自把阿莱托付给季平,想必她是不会安心出嫁的。
于是,他后来也给阿莱写了一封信。
薛焕是有私心的,他不放心承平一个人在遥远他国,并不是怕她受别人欺负,而是她不肯放过自己。李承平从没其他朋友,断然不会和其他人交心,没有如果没有阿莱陪着她,那么重的担子压着她,断不可能安然无恙。
承平正在房里兴致勃勃的计划着,离开怀南之后她再偷偷去西宁找生母,却看见阿莱忽然一声不吭地跪在她面前。
她心里一紧,却故作淡然的问:“怎么突然行此大礼,是一不小心把我的剑折断了么?”
阿莱没有理会她的欲盖弥彰。
承平又开始胡诌八扯:“看来是我说中了,你在宫里吃的太好,力气变得很大啊。”
“阿莱的父亲因为犯了重罪被处死,全家流放。六岁的时候,被关在全是奴隶的房子里,听见卖奴隶的人商量着说,像我这样的小孩,又不会干活,养大再买到青楼也是赔本生意。等下月就把我杀了丢到乱葬岗去。
正好隔天就有一个人来,挑中了我。房子里的其他人都可怜我,说是喜欢幼童的富老爷要买我......我在身上放了碎瓷片,如果逃不出去就自尽。
那个晚上真的很绝望,我答应过娘亲要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可是又找不到活着的理由。我特别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有些人生活在阳光下,而我却像活在水沟的老鼠。”
阿莱说这番话时,脸上没有太多的悲切,反而带着笑意。
承平怪道:“你突然说这些过往做什么。”
“我真庆幸自己没做傻事,因为买走我的人是李大叔,让我去给平公子做玩伴的。阿莱遇见平公子,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阿莱流着泪道:“阿莱本来不配做平公子的婢女,但你却一直待我如亲姐妹,阿莱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亲人了,斗胆把平公子当成亲姐姐。”
阿莱仰着头看着承平:“平公子为什么不带阿莱去北列?”
承平一时语塞。
她完全可以扯谎,说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好人,她巴不得阿莱一辈子不离开她。或者说,她早就厌倦阿莱了,一个罪臣之女,根本不配陪她嫁到北列去。
总之,利用阿莱的性格,还是可以糊弄过关。
阿莱全然没有以前温柔可亲的样子,冷冷的看着承平:“你是不是在想,就算被我知道了又怎么样,先糊弄过去,到时候你下药也好,把我绑起来也好,等你的花轿连影都没了时,任凭我这么哭喊,你也听不见!”
阿莱厉声说:“李承平!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可你从没把我当成一个和你平等的朋友,而是一个事事只要听你安排的婢女,一味的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决定我的人生!”
承平没想到有一天阿莱会这样质问她,气极了道:“你知道自己只是个婢女就好,别说不带你去北列,就是再把你卖了又如何?”
话刚说出嘴,她就想打自己两巴掌,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阿莱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承平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