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高低,承平以为景韬松开了手便是到了,便提着裙摆保持着公主的端庄走下来。
踩空时她心中一惊,看来景韬是要故意让她当众出丑!
承平急忙想要变换姿势安全落地,却在半空中被抱了个满怀。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有一双手轻柔的托住了她的背和膝盖弯,手臂碰到对方的胸膛,大片的衣料相撞,温热的气息接触。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想到这么多人都看着,手掌立刻运力推开他,景韬也不自在,便立刻放下了她。
奇怪的温情过后,两个人又如同两座冰山一般,而且还是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的那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新郎冷峻的神色,高堂上严苛的目光,仿佛这不是一场婚礼,倒像是一场祭礼。
这年里最好的黄道吉日,华贵的大轿抬上红装佳人,一尺一线精心赶制的嫁衣。
盖头下的脸庞,让景韬不住的猜想。
猜她怎么哭来着。
李承平心想:真是令人厌烦啊。如果这时候跑了怎么样?
这样想着想着,礼就莫名其妙的行完了。
新娘被送入新房,而景韬则陪宾客喝酒。月上枝头了,景韬还没有要让他们闹洞房的意思,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景韬还一直在一杯又一杯的喝,大有要把自己灌醉的架势。
何褚打趣道:“你这是要喝酒壮胆呐,不怕太醉了,那甘乐统领大婚当夜一剑结果了你?”
何褚是看着景韬和甘乐在良邑斗的死去活来的,光是想想都替兄弟捏把汗。
他确实需要壮胆,掀开盖头发现新娘永远不是她的胆。
天也入黑,新房周边早就清空了人,但依然可以听见大厅的吵杂,隐约想象那边觥筹交错的情景。
这天晚上的月亮亮的不寻常,屋内静谧得有些吓人。
承平病了一段日子,又必须得赶在婚礼前学会各种礼仪,尤其是风寒的中药还让她无比困倦。她原先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中央的,这会儿便屏退了下人,想靠着床柱子闭目养神。
前段时间她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每每睁眼到半夜,这时不知为什么,竟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忘记了她身处异国,忘记了新婚花烛,忘记了这动荡的一生。
这本该是她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去国离乡,满目潇凉,悲过往,畏前路。
但是她有个优点——越不知所措的时候大脑越是放空。
这也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实在是跨不过那道坎了,再蹦跶只能走向崩溃的边缘,索性两眼一闭。
反正一场夹杂着国仇家恨的政治婚姻,那个人是不会来的。
在良邑没有除掉她,就想了这么个办法给她打造了一个华美的囚笼。凶残狡诈的三皇子景韬,在战场上对敌人毫不留情,那么对一个挑衅过他战神地位的女子,会手下留情吗?
景韬当然是不想去,跟她拜堂成亲就不错了。
只是他正想回自己清平轩休息时,不自觉想起了婉兮的话。
他前段时间去找婉兮,想让她暂时搬出王府。李承平杀后妃拆宫墙眼都不眨,还不知会不会对一个府里的一个歌姬下手。
谁知婉兮不以为意道:“我听说过南桓的将宁公主,心怀天下,巾帼豪杰,断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倒是你——你既然对她无意,又要强娶,日后想着怎么冷落她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在北列她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她要是因你的缘故,处处被不相干的人嗤笑和轻视,这可是损了自己的颜面。”
婉兮最后道:“如果你大婚当夜不去看她,她如何在王府立足?”
他这腿又鬼使神差的徳音居走去。
“就是去看看。”景韬心里想到。
他走进新房,大片大片的红色惹的他心烦,一团红色靠在床柱上,景韬轻咳一声,见那团红色还是没有反应。
他不耐烦的走近,但李承平还是一动不动。
景韬不耐烦地直接掀了盖头,盖头下红唇皓面,明艳欲滴的美人竟然睡着了。
酒力太盛让他有些头晕,他轻笑一声在床沿坐下,一时之间也聚不起眼力来端详她的睡颜。
瞧她大婚之夜,戴着这么重的凤冠,靠着一根细细的床柱子就能睡的这么沉,想必是累了罢。难怪今天从空中接住她的时候就感觉她很疲惫,不然也不至于反应如此慢。
他以为他走进来的时候,李承平一定会一掀盖头破口大骂:“景韬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把我大老远弄到北列来找打吗!”
景韬也不吵醒她,只是见她这样睡也不舒服,便把床上的花生莲子扫开,又轻手轻脚的拿下来她的凤冠,端详了一下又丢在了一边,替她褪了鞋子,再将她轻轻放在床铺上。
这样也没醒?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自己多事,她睡得舒不舒服关本大爷什么事。
他走到外间,看见桌上的佳肴美酒无人光顾,而这月色又好,自己又给自己斟酒。
红烛高照,美人酣眠,月光在面前倾泻流淌,这种落寞,他从前是不懂的。
如霜的月色照在景韬大红的喜服上,他伸手触了一下柜子上花纹繁杂的喜字。
爱而不得,拥而不惜,人生遗憾大多源自此。于是文人骚客硬扯出了海棠无香,花雕难醉,苦昼长良夜短,要告诉你,我仍旧是意难平。
婴灵,为何你做了别人的新娘?
第二日天已大亮,光线晃眼,承平顿时惊醒。六神归位,她警觉环顾一周,透过珠帘看见一个趴在桌上睡着的男人。
只会是他。
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