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药膏说道:“显而易见。平日里你不是嫌男子粗笨伺候不好你。”
景韬还是不敢相信,李承平居然没有隔岸观火,还来亲自给他上药。
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真的很没面子。
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景韬端着架子说道:“和离书已经给你了吧?”
“给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
李承平笑盈盈道:“和离了,还得改嫁不是。”
景韬还没反应过来,李承平右手狠狠地把他往床上一击。他背上的伤撞上铁板一样的床,疼得他嘶牙咧嘴。
李承平坐在他床边,继续按住他,景韬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抗。
她故意将脸凑的很近,道:“总不能让下一任夫君发现我嫁人一遭,竟还是个黄花闺女吧。那不是说明被夫君嫌弃了,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李承平把她右手上的药膏涂在景韬的胸口,冰凉的膏体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激得景韬一身燥热。
在这一瞬间,景韬的色心不可理喻地动了。
承平在他耳边朱唇轻启,道:“你说喜欢我,却放任我去和别的男人耳鬓丝磨地过一辈子。”
哪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景韬捏着李承平的下巴道:“李承平,你最好不要惹我发火!”
承平抚过景韬的脸。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李承平继续挑衅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景韬心里翻江倒海。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和离以后李承平可能归别的男人所有,再也不是他的王妃。
他舍不得。
景韬捏着承平下巴的手慢慢拂上她的脸。
李承平觉得她再按下去,景韬背上结好的疤都要崩裂了。
李承平道:“记住你现在无助又难过的感觉。这是你曾经带给我的。”
景韬嗤笑道:“所以你是来找我,最后尽夫妻情谊?”
李承平坐起来笑道:“不是,我是来找王爷讨赏的。你不是说谁替吴典君求了情,重重有赏吗?”
景韬先是一愣,惊讶道:“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你娶的是李承平啊。”
景韬狂喜却满腹狐疑,仿佛刚刚被埋进了土里,又一下被地里的热泉喷到了空中。
李承平居然在帮他!
“嘘!好好养伤吧。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李承平说完把药扔给他道:“不过先想想,赏我什么。”
话罢便又一次离开了。
景韬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承平就像一个亦正亦邪的妖女,罂粟花一样,你明明知道她的美丽是有危险的,但却无法不去靠近。
她可以豁出性命去救一个人,可以为了国家和子民奉献一切,也可以挖空心思去害人。
人性的善与恶交织着,在她身上矛盾地共存。
或许这就是她的魅力。
既不是一个圣人,也不是一个恶人,一个真实的,真诚的人。
李承平走了没多久,流光就踉踉跄跄的地回来了。
“王爷,是王妃,不对......将宁公主去见了皇上,要求重新彻查檀山遇袭一事。”
景韬道:“皇兄居然听了她的?”
流光吞了口唾沫道:“皇上自然是不听的。将宁公主先是说您是她的臣子,要惩办您,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景韬扶额,这倒像是她说出来的话。
“接着她又拿和离书要挟皇上和太后。”
景韬无语,他签的和离书居然被拿去做要挟。
“然后他还说,淑妃娘娘根本就没死,要找回淑妃,就要彻查此事。”
景韬不得不叹服李承平玩弄人心的好手段。
流光又问道:“将宁公主刚刚是不是来了清平轩?她做了什么?”
景韬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说:“来给药。”
流光不可思议的看着景韬,他走的时候王爷不是还好好的扎着绷带穿着单衣吗?
“那您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弄裂的?”
景韬道:“......她打的。”
景韬还能说这个女人又过来撩拨我吗?
景韬心想,李承平太可怕了,得离她远一点。
李承平刚刚走出清平轩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难道又染到风寒了吗?
承平从清平轩里长廊慢慢往花园里走。
面具人在她进宫面圣的时候就切断了所有的联络,铺盖卷得非常快,连根稻草都没剩。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冒着西一阁被发现,和景韬决裂的风险才走到这一步——却在最后关头自己把笼子门关上了。
“唉。”
承平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自己作出来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
都怪景韬可怜巴巴,害她心软了。
正如李承平所说,事情还有很多。她下午向西一阁部署完追查事宜后,当日傍晚,宫里又来人,把她和景韬都召去接旨。
“景韬接旨......即日起恢复景韬亲王爵位,解除禁足。彻查毫州守备营守将崔青屯田圈地及檀山遇袭一事,钦此!”
仅仅一封和离书,就能让皇帝恢复他的爵位?景韬诧异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景韬接旨后,传旨太监又拿出一份圣旨。
“英王,英王妃接旨——传太后懿旨,姻亲结两国之好,不犯七出之条,不得休妻,非两国盟约破裂,不得和离,钦此!”
景韬心道,逼得母后下懿旨了,这能抗旨吗?
景韬还在犹豫,李承平却率先磕头领旨了。
李承平转头看他道:“你抗旨还没抗够,真想去蹲大牢不成?”
事是她挑起来的,现在她又全部都摆平了。和离是她提的,现在她又先不和离了。
景韬道:“你......”
实在不明白李承平什么意思,或许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他只能满腹狐疑地结了旨。
传旨太监道:“英王妃,太后还说了,念您是救夫心切,若是还有下一次,还请您好自为之。”
把下人都遣走之后,景韬正色对李承平道:“李承平,坐下谈谈吧。”
承平挑眉道:“好啊,如果你想谈谈,那我们就谈谈。”
他们去了清平轩的内间,心平气和的坐在桌子两旁。
景韬呼出一口气道:“你为什么又救吴典君?”
承平道:“为什么?我要救一个人便救了。”
她在彩衣镇设计杀了霍书然时,说过:“她要杀一个人便杀了,要救一个人便救了。”
景韬心累的想:我怎么忘记了这是个随心所欲的女侠。
景韬道:“我说过和离的旨意我会去求,现在母后下了懿旨,你打算怎么办?”
“去面圣的时候,我就做好不能和离的准备了。”李承平撇撇嘴道:“我要是真想和离,凭太后一道懿旨,真能拦得住吗?”
景韬愣愣道:“你......”
李承平接上他的话道:“我现在又不想和离了。”
你说想就逼我和离,你说不想了又来帮我,当猴儿耍呢?
但是,承平说她不想和离了......
景韬的呼吸顿了顿,紧接着心脏拼命地跳。
李承平微点了一下头道:“或许以后也不想了。”
他们好像是在玩一场你问我答的游戏。
景韬急忙追问道:“为什么?”
承平道:“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拉你一把。”
“那你坑我的时候想过自己惨无人道吗?”
好像是忘记想了。
李承平还是有一些歉意的。
“景韬,我想我和你一样,并没有很想要的东西,和很想过的人生。”李承平认真道:“我只是不甘心接受被安排的一切。这一次,是我选择留下来,而不是被迫留下,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景韬按捺着喜悦,试探着问道:
“为了我?”
“嗯,不然还能为了北列难吃的饭菜吗?”
虽然她那个猪牛羊不分的味觉,并不能尝出什么好吃来。
李承平说......为了他,留在北列。
景韬的喉结动了动,哑着嗓子道:“承平,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承平扶额,景韬怎么可以毫不羞耻地问出来......
白敬仪说承平天生“缺情少爱”,她惯是看不清自己,也不懂得表达感情。
如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逼着她行动,回答,再想两年她也想不清楚。
承平答道:“你可别误会,只不过是恢复盟友关系而已。”
景韬心里乐开了花,既然承平没有否认,他心里便已经有答案。
只要她心里有我就足够了,但是......
景韬抿唇不语。
承平看他并无喜色,怪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留下来你反而不高兴了。”
景韬犹豫道:“如果回南桓能让你开心些,我更希望你回去。”
承平迟疑,说道:“我过得不开心吗?”
景韬温柔说道:“你很少笑的。”
“我在哪里都不会开心。”承平暗暗翻个白眼道:“回南桓也是一样。”
“你似乎辜负了甘乐这个名字。”
承平无奈道:“好久没有人喊我甘乐了。母妃希望我一生都过得甘甜快乐,如今却像是一个讽刺。他们给我起了这么多名字,要我安邦定国,要我逍遥自在,要我带来安宁。”
承平顿了顿,鼻子忽然酸了,唐昭仪是她内心柔软的来处。
“或许我应该听母妃的话。”
最爱你的人,只在乎你开心不开心,而不在乎你是否优秀,是否有用。
景韬支吾了一会儿道:“我更想让你开心。”
“你陪我过过招就行。”承平吸了吸鼻子道:“我很好哄的,不缺钱又明理,不要你倾家荡产也不要你去夺江山。”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承平是个非常省事的媳妇。
但是搞起事情来的时候也难办。
景韬无奈道:“都这样了还想打架呢?你的伤好的怎么样,我看看。”
景韬要起身来看她的腿,承平马上站起来道:“都好了!这些绷带还有拐杖都是骗人用的。”
景韬充耳不闻,依旧绕过去蹲下看她的腿伤。
他掀开她裙子的下摆,腿上的红肿早就消了,阿莱给她上了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暂时是不能蹦跶了。
景韬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说道:“伤了也好,你终于能老实一段时间。”
承平把腿往后收收,道:
“咳咳,时间也不早了,谈点正事吧。”
承平坐在凳子上,景韬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可我今天不想谈正事。”
李承平看见了景韬眼睛里映着的淡淡的光芒,那目光非常专注,她不自觉呼吸滞待了,好像要被他的眸子吸进去。
李承平心里暗叫不好,她站起来就要走,道:“那也不能谈情说爱!”
李承平突然被景韬从后面抱住,先是一呆,正想挣扎,却通过肢体感觉到了景韬的不安和忧虑,泛起异样的感觉,头一次被景韬竭尽全力地靠着,好像被什么动物舔了一口,心里柔软了一片。
“你真的不走了?”
景韬将下巴搭在她肩上问她。
“今天晚上,陪陪我好吗?”
李承平还是想挣开他。
景韬不撒手,只能祭出撒娇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