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的手停了,微微有些出神。他想起来自己曾经面临过的无数岔路,每次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他其实都不敢说前路是否一定如他所想。但是整座山门的前路和命数都压在他肩上,作为掌门,最不该有的就是踌躇退缩之意,他只能向前走。
哪怕前面是悬崖,他也不会再有回头路走了。
顾年遐的尾巴渐渐晃得越来越慢,最后也不动了。他趴在晏伽腿上睡过去,呼吸安稳,手指微微蜷缩,偶尔还抖一下。
这个时候晏伽忽然想起那只蜉蝣的话,自己命途不算很好,或许以后会连累顾年遐。一切都像是终将应验的诅咒,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走才能避开。
不久,徐府的夜值弟子在外面敲了敲门,压低声音:“两位,我们家主有请。”
晏伽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把顾年遐抬到床上,轻轻搭好被子,起身往外走去。
温哲久正在书阁里浏览徐晚丘的藏书,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咳,他转过身,猝不及防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你还活着?”温哲久脸上的震惊之色不像有假,连晏伽都觉得奇怪,难道这个人真的只是猜出顾年遐背后有人,而不知晓具体身份?
“啊。”晏伽的浑劲儿一天不发作就难受,“我可真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温哲久很快就平复了脸色,勾起嘴角笑得像只狐狸一样:“我是真的没想到,晏伽,你竟然有这么大能耐瞒天过海,假死骗过了仙盟。”
“你想要怎么样?”晏伽坦然相对,“向仙盟揭发我?”
温哲久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么无聊,揭发你对我也没有好处。只是你既然出来见我,就该清楚自己已经暴露了,知道你没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且那日在校场上,你应该也出手了吧?那个东西非常敏锐,它会知道你是谁的。”
晏伽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身形慵懒,却不萎靡:“我是暴露了,但是不亏,因为它也被我揪出来了。从现在开始,是我追着它打。”
“你与北境狼族顾氏联手了?当年他们不是围杀时你出力不小吗?”温哲久问,“顾氏族长正当壮年,麾下才俊也不少,我看那只小狼年纪不大,你为何带着他一起?”
晏伽叹了口气,说:“事情不是仙盟以为的那样,顾氏明里对我围堵,其实也是多亏他们,我才能假死脱身,得空疗伤三年。”
“原来如此,魔族也会使障眼法么?”温哲久点头道,“看来顾氏与越陵山当年关系很不错,竟能如此助你。”
晏伽突然想起顾年遐脖子上那道疤,就问:“你们知不知道顾氏的少主,跟仙盟有什么恩怨?”
“顾氏少主?那是谁?”温哲久疑惑道。
看来他不认识,若非徐晚丘博闻强记,认得狼王血脉之印,此刻也仍旧被蒙在鼓里。
“没什么,我就问问。”晏伽摆摆手,全然主随客便的架势,“你们先坐,既然是谈,就坐下来喝喝茶。”
桌上早就备好了热茶和糕点,上好的毛尖散发着热气。晏伽口味还算刁钻,尝了一口茶,心说徐晚丘品位不错,这么好的茶,他在越陵山可不能时常喝到。
温哲久掏出袖中的佛珠,其中一枚状似透明,如同玉石般,内里困着一团污黑,正在缓慢游动。
“这是我趁乱从仙境中取得的一丝邪秽,也是那些‘仙宠’的真面目。”温哲久淡淡道,“平日它们以养主的法力隐匿自身气息,吸食后化为己用,再以秽气移花接木,可一旦入了仙境便如鱼得水,不再伪装,只管肆意大饱饕餮。所以那些弟子在失去自己的仙宠后,体内秽气也随之散去,故而发现修为被削弱了许多。”
晏伽道:“我们在长明镇时,曾经观看过一场仙宠角斗,那时角斗场上列位的灵修身边全都有仙宠随行,可见这些年风靡不假。这东西看似有益无害,却能缓慢夺人性命,实在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