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过得也并不算圆满。相反,若以世人之眼光来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惨淡。
幼失怙, 还未知事便?历经颠沛流离。少失恃, 从此孑然一身, 于这世上再无亲眷。
她?身为女子,却读书?、上学、考科举, 与?天下?其他女子别道而?行。数十年来做学问、考举人,胸中也曾有大抱负,却又因女子之身与?同窗、与?天下?其他士人截然不同。世间男子女子有两条道路,而?宁和独自走在中间的缝隙里。于是?后?宅不是?她?的去处,朝堂上也没有她?的路,如同踏在纷乱洪流之中的逆行者,举目不知该往何方。
有那?么一段时日,宁和自己其实也颇为迷茫。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路总要往前走,于是?最终宁和回到村里,办起了书?院。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这些年来走得也还算不错,至少她?自己是?满意?的。
总之, 相比别的那?些情绪常常起伏不定的读书?人, 宁和的心境一直很平和。失意?黯然, 少有。伤春悲秋,偶尔。但哀戚绝望,却是?从未有过。
因而?她?悟起这“秋来”之意?有些难入其门?, 最初很是?磨了些日子。
直到后?来有一日,宁和练完剑, 照例坐在溪边,脱去鞋袜,任清凉的溪水哗啦啦从足畔淌过。
天空一如既往晴朗得湛蓝,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竹海。宁和仰头望了会儿?,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许久了。
庄岫云不见?踪影,梦娘也不出?现,附近也不见?什么别的动物,连溪中都不见?鱼影。
宁和已有好几日未曾开口说过话了。在这里,天地间安静得只有风吹竹子的声音。好像这世上只剩了她?独一个人。
宁和坐在那?儿?,一瞬间整个人好像忽然被一种?莫大的寂静所俘获。
玄之又玄的,她?终于隐约触摸到了一种?“秋”的境界:它不一定是?极悲伤的,落叶归根,有时更多?的是?一种?世间既定的规律。但它是?静默的。因为宁和的心是?静的,她?的秋便?也是?静的。
落叶安静地落下?,生机安静地泯灭,秋风过处,只余一片空寂。
至此,她?的秋来一剑终于有了三分火候。
“了不得。”有道声音轻笑道,“好一剑,就是?有些费我的竹子。”
宁和收剑,唰地回过头去,惊喜道:“庄兄?你可算来了!”
庄岫云还是?那?身青衣,脸上带着笑,缓步从竹林之中步来。
他的目光落在满地枯黄竹叶上,摇头道:“再不来,怕是?要叫你将?我这片竹林都给折腾光了。”
宁和面上一红,拱了拱手道:“实在对不住,方才一时兴起,没收住。”
庄岫云摆摆手,笑道:“我不过戏言几句罢了,不必当真。”
宁和心里记着外头的祁熹追与?宁皎,日日就等庄岫云来,如今终于见?着人了,是?再委婉不得,也无心寒暄了。于是?张口便?道:“庄兄,你那?树我已种?活,不知何时可叫我离开此处?”
过了这么久,加之听了梦娘所言,宁和哪里还想?不到:定是?因着在那?花溪客栈中自己与?陈长青陈兄投缘,有了些交情,叫庄兄看在了眼里。他便?从那?山壁之处开了个单独的口子,将?自己给引到了此处来。
庄岫云听她?开口就说这个,面上笑容淡了点。
他微微侧身,负手朝溪边走了几步,却没去看树,只对宁和道:“怎么,我这里就这样不好,叫你片刻也等不得,着急要走?”
“片刻?庄兄,和已在此三月有余了。”宁和苦笑一声:“庄兄……你明知我为何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