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砚被他的回怼弄得哑口无言,明明十分不放心宋澜一个人留在屋里,又不敢再违背两位外祖的意思,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摆了摆手,“汤圆。”
东明顿时喜笑颜开,撑起伞就拉着自家主君进了客房,仍是多年前梅砚住过的那一间,陈设未变,纤尘不染。
东明说:“这屋子一看就是两位先生时时打扫着的,小人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根本不用收拾。”
梅砚听得心头一动,炸开的暖意却又渐渐化成了一抹酸涩。
东明忙着去端汤圆,是白玉的瓷碗,清透干净,里面的汤圆微微泛着浓浓的酒香,热气氤氲,熟悉的味道涌入唇舌。
——也涌上脑海。
赵旌眠总是这样,应该是喜欢喝酒,上了年纪以后却被唐枕书拦着不让喝,又喜欢做醪糟汤圆,每次锅里都倒上两坛子酒。
不知道是酒煮汤圆,还是汤圆煮酒。
软糯的汤圆入了口,酒气弥漫的醪糟入了喉,梅砚连着吃了两碗,放下碗的时候笑了笑,“甜是甜,辣也是辣。”
东明自己也吃了一碗,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探头看了看梅砚,“主君,您是不是醉了,要不您先睡吧?”
梅砚的酒量一直不太好,平日里也不是嗜酒的人,偶尔陪着宋澜喝一点,喝完了就会犯困。
赵旌眠的醪糟汤圆实在搁了太多酒,梅砚也的确有些不胜酒力,抬眼看了看正堂亮着的烛火,摇头。
“阿公要是骂了他,他会委屈,我等他。”
东明心头一酸。
“主君……”
梅砚呆呆望着远处的明亮的窗户,又是摇头:“你去吧,我自己等他。”
依稀是东明默默出去了,依稀是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依稀是烈酒烧了心头,梅砚伏在桌子上浅浅睡了过去。
记忆中的往事在梦中才得以被寻回。
——
九年前,也是一个春雨连绵的日子,唐尺素因病过世,梅毓撑着一口气办完了母亲的丧事,然后一病不起。梅砚日日守在兄长床前照料,硬是熬红了一双眼睛。
那一年他才十八岁,未及冠,是名正言顺的少年。
少年那双眼睛通红,看得唐枕书满是心疼,他拉着梅砚的手在梅毓床前坐下,语重心长:“景怀啊,翁翁知道你心里恨,可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逢山这一病半个月,你可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翁翁,我睡不了。”
雨声落在屋檐,像是盛京城落下的那场雨,母亲将我和兄长护在伞下,外面是淋漓的鲜血,我睡不了。
唐枕书叹了口气,“景怀啊,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试着走出来,不然过个几十年再回头看,你会发现自己被那场雨困了一辈子。”
“可是翁翁,天下熙熙攘攘阳关道,我该走哪一条,才能走出那场雨?”
唐枕书笑,眉目清绝,眼下的泪痣随着那一笑动了动,抬手指向外面泼天的雨幕:“每一条路都有雨,要么撑伞,要么等天晴。”盐擅婷
梅砚没有去等天晴,兄长的病一好,就撑着伞去了盛京。
至于那天晚上,梅砚是被赵旌眠点了睡穴扛到床上睡的,他睡不安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阿公在自己床前嘟囔:“这雨怎么还不停,他听见雨声就做噩梦是不是,枕书,我能不能把他的耳朵堵上?”
——
不知是在哪个梦里,梅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