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麦很烫手,李朝闻碰到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大喘了一口气,然后眯着眼睛哈哈笑了两声。
小李把快被他碰倒的立麦又捞起来:“这是我拍的第一部微电影,我从没想过我真的可以,因为我害怕失败,害怕从悬崖上掉下去,害怕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天赋。”
他说得哽咽,台下就响起掌声。
“现在我知道了,人生并没有悬崖,也并没有人在盯着我,我可以走我最喜欢的路,谢谢FantasPorto。”
波尔图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出了道彩虹,那道彩虹就在路易大桥的铁架中间,很宽,像黑泽明电影里那么宽。
“Take a picture {拍照吗?}”正在开车的Tomas问。
“Sure!”
每天都走这条路,小李终于有兴致拍张照了,他下车,朝着彩虹狂奔而去,追啊追,可是彩色越来越淡,等他真跑到桥跟下,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方才是一场梦似的。
他忘了,它只是光的折射反射,无论人如何奔跑,都不可能走到彩虹脚下。
他又慢慢退远,回到原地再看,彩虹安然地等在那里。
网暴的事情被报案回执堵了嘴,“余温纪年”的账号又开始正常发vlog:“【波尔图】我见到真的彩虹!”
置顶评论:好消息:电影拿奖了,坏消息:最佳美术指导,李女士(我姐)的奖。
【@:石头哥怎么不和你在一起,闹矛盾了吗?[哭]千万不要被流言蜚语影响啊。
小李回复:“放心吧,好着呢。”
@:是谣言的话,一定别放过造谣的人啊!
小李回复:“报案三天了,已经查到谁干的了[捂嘴笑]”】
第76章 高雄(一)
买水军的转账来自台湾账户, 而用于AI生成的原图,全是于磐发给过阿嬷的照片,近两个月她神志不清醒, 手机一直在于冠良手里。
阿嬷生前坚持土葬, 这种面子工程, 她儿子做得大张旗鼓:停棺七天,在高雄的老宅。
一堆人乌泱泱进门的时候, 于磐第一眼根本没认出来这个院子:阿嬷和老家紧紧关联在一起,如今她撒手人寰, 他就算再近, 也会觉得遥远、陌生。
亲人已变作坟茔,他被迫成了没有来处的人,和故乡之间, 多了一层可悲的阻隔。
等抬棺、放花圈的人散去,于磐定定神, 发现墙上的门神画,还是他走那年的两张, 被日晒雨淋得, 青脸红脸都变作白色。
对联倒是添了一副, 很新,印着于冠良公司的Logo,像一颗钢钉楔进古色古香的原木, 碍眼。
台南太闷热, 天井的房檐荫不到他跪的地方,于磐穿着长袖白孝服, 还披着麻衣,没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
他不是跪给谁看的, 不像于冠良,什么时候大哭、什么时候无声流泪都有定式,像排练好的。
天麟还是个幼童,哪挨得过这种寂寞,但他不敢绕着院子蹦跳,不过是弯了弯腰,小小的身子紧靠着他阿妈。
“学学你哥哥,坐直啦。”她用气声告诉孩子。
自从当年他伯母、书语阿妈的疯病时好时坏,于冠良就开始光明正大地沾花惹草,十几二十年了,这位是唯一生出了孩子的,不清不楚地扶了正。
“干恁娘,野种!”
突然,尖利的嗓音响彻宅院,所有人都被吓得心颤。
于磐回头望,先看见的是一头灰白乱发,像一把朝上的脏拖布,腾一下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