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我就流泪,像是一场雨在森林里下了很久,晃悠的雨,连绵的雨,只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只是,母亲。纯洁无瑕的雨,落到树叶上尚有一分新意的绿,可滚落到泥土里,连那一点晕染的深色都看不分明。
她会哭,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自那以后一次都没来看过她。母亲快步上前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一双流泪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没有说话。我扮着路易斯的笑,问她看到我活着不开心吗?她仍是没有说话,原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
“进来吧。”母亲说,声音嘶哑低沉,我甚至差点没认出来。
……
进门后的大厅里,父亲正坐在那。母亲径直坐到了父亲身边,我则坐到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不必在说什么,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时我就明白了。
他们也明白了。
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
它可以让两个人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就像小时候,我还没穿上裙子,没有留好长发。我和路易斯无限地接近,却总是能被他们一眼看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母亲无法再忍耐,她捂住了脸,挺直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那一瞬间仅用一根簪子盘好的头发散落,木质的簪子掉落到厚重的地板上没有声响。
这是诅咒无法摆脱的无论怎么逃离都无法摆脱的诅咒亚特兰特的诅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残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浸满了水汽和母亲嘶哑的声音。
父亲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背,深红色的眼睛看向我摇了摇头。
不应该。他说。
我爱你们,和路易斯一样。*我说。
可是爱啊,不见得是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有正面效果,起码在此时此刻,它折磨了我的家人。
往前推的数年,我的人生里一直都有一条螺旋楼梯,那里同时通向我的房间和大门。
每一阶,每一天。日复一日,坐在窗前,我对每一个日子都失去了概念,它们丧失了各自的名称*,在我眼里一切趋同。我的窗前正对房子的大门,那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路易斯驾驶的飞行器,甚至是下来时路易斯身上万年不变的军服上的金属纽扣。
我和他,生来就用一根脐带联系在了一起,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需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再说也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我和他,都有彼此需要奔赴的命运。
我或许就会那样子死去,一定会先他一步,带着应该腐烂的秘密一起,永不见天日。
没有怨言,因为本应如此。
……
我拿到了那个东西。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没有开灯,我的房间里只有头顶的吊灯,开关在门口,而我感到了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疲惫 。
昏暗的房子里,我坐在以前常坐的窗台上。今晚的月光很亮,照在池塘上,甚至是每一片树叶上,艳红色的玫瑰花瓣上,飞行器的金属机身上,都被反射过来的光亮照得亮晶晶的。我的眼睛也感到疲倦,眼底似乎有大片大片的白光闪过,慢半拍地眨了下眼,透亮的红色眸子中沁出了一滴泪,划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窗台上。一切似乎都暗淡下来,在母亲似有若无的哭声中我慢慢阖上眼睛,脑袋靠着窗户,意识逐渐远去,眼前分明一片漆黑却总是有突兀地一抹幽幽的红色伴着那晃荡的金色不断闪现。
我想或许路易斯并不清闲,只是那时已然失去时间概念的我总是觉得路易斯触手可及,晃一晃神的功夫,那人便又带着一副惯常的嬉皮笑脸来到我的身前。路易斯已经沉眠了,无论如何我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回不到以前应循的道路上。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我是这样想的。安不在了,路易斯也该继续走向终点,总之,从结果来看,没什么变化,过程并不重要。
……
我曾耐心地等待日光把窗台照亮,一点一点看见日头从地平线升起,整整一夜。
我曾把床单打结从窗户边下到院子里,翻过围墙,跳到路易斯的身上。我和他在天空将明未明之时,架着一辆小型飞行器跑到另一个星系。
名字我已然忘记,只记得那里的海面是天空的延展,一眼望不到尽头。那里住着的居民个个有一条漂亮的鱼尾,他们会迎着阳光歌唱,我听不懂但觉得很美。
路易斯对机甲改造相当拿手,改装一台飞行器就更不在话下,这辆小巧的家伙带着我和他穿越了浩瀚的星海,穿梭了几个光年,来到了这里。
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路易斯是呼呼大睡的,他从小就熬不了夜,一熬夜就精神萎靡,我伸手把他的脑袋挪开,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我去到了驾驶室,好好研究了一番这小子的森*晚*整*理“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