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云足足哭了一刻钟,主要是哭他含冤而去的父亲,哭那些四面楚歌却孤立无援的屈辱,哭自己还有妹妹多舛的命运。
不得不说他哭得很漂亮,也并不女气。眼眶和鼻头有那么一点红,大颗的眼泪跟透明珠子般滚落。
任谁见了都会从胸口渗出酸楚,仿佛是他在替自己哭似的。
爱模仿的小广智也开始学着他哭,其他三小智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开始逗乐子。
“你们两个哭起来的样子真像啊。”站在一边的吴起智突然冒出一句。
孟珍珍被他们哭得脑仁都疼,正在数鞋子上的泥点子呢,一抬头果然看到两张极为相似的哭脸。
“季老师,你有儿子走丢的嘛?六岁那么大的?”
这下终于把季染云逗乐了,他抱起小广智,
“真的那么像啊?七年前我还在扫厕所呢,哪有女人肯跟我一个黑伍类生孩子呦。
就算现在都平范了,也没有人肯嫁给我呢。”
眼见这哭包一场结束了,孟珍珍赶紧让起子去打盆热的洗脸水,又嘱咐徐老爷子把自己那粉彩杯子收好,换个大茶缸子来。
晚饭也懒得做了,等大小哭包平复了心情,就带着大小李木匠外加小金,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巷尾羊汤馆子解决。
季染云约莫很久没有吃过油荤,他知道自己肠胃恐怕受不住,为了避免晚上上课出丑,只让老板娘给另做了一份清汤面。
“一点油荤都吃不得嘛?”孟珍珍不明白了。
徐老爷子和四小智听了都表示赞同,居然说起了刚来十八号那阵子,大家才吃上荤油,一个个都顿顿窜稀。
听得孟珍珍看着羊汤上面的油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另一面,季染云旁听四小智叽叽喳喳半天,才恍然察觉了感情这院里住着的老老小小,都是小孟干事捡回来的。
晚上这一顿,羊肉、汤、外加饼啊面啊的主食,十个人敞开了吃,吃掉了四块多钱,这让他为孟珍珍的大手笔咋舌不已。
小孟干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这又是买院子,又是修屋子,还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和小孩,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很快,直播的时间到了。
孟珍珍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描摹着桌上这些有来头的文具,还特意叫徐老爷子在身边低声地做着解说。
今天季染云教的是画燕子。
屋檐下的小燕子已经长大了,颜色一如它们的父母,只是个头还没那么大,没有正式到窝外头去过。
看来,季老师也是个特别细心特别感性的人。
他过分瘦削的手,一握上毛笔倒是有了一种仙气,尤其是运笔的时候,美得叫人惊叹。
如何能这么恰到好处地一笔在纸上留下舒展的燕翅,实在是很难掌握的。
寥寥几笔,两只生生的燕子跃然纸上。换一支笔,又勾一枝春柳……
弹幕被手控们刷屏了:
【——这双手戳到我涩癖了——谁会不喜欢这样一双手呢——大数据请记住我的选择,我就好这一口——他可以去跳孔雀舞了——手指弯曲的角度也好看——这手本身就是世界名画吧——……】
孟珍珍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打赏都说是给“云仙人的右手”。难道重点不是他的一笔画技么?
四十年后的年青人呐,关注点越来越浮于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