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手虚扶着就把人往里引。
孟珍珍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叫老潘的,就是季老师提过的那个想方设法要弄走他,把临时工的位置腾出来的那个潘天贵啊。
“小苗,你去,给我们孟干事倒杯茶。”
这个小苗是个女编辑,就是刚才埋怨季老师拖拉的那位。看起来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很稀疏,发际线还靠后,扎个单麻花好像清宫戏里头的阿哥。
只见她瞟了瘫在椅子上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季老师一眼,
“季老师啊,泡茶这种事,还是你比较拿手啊,我连茶叶罐在哪里都不知道的。”
孟珍珍觉得他们在霸凌季老师,但是她没有证据,只好摆摆手说,
“我可不敢劳动季老师给我泡茶,就不用麻烦了,别客气。”
苗编辑一转眼珠子想通了,知道孟珍珍跟季染云是旧识,便不再当着面指使季老师做事情。自己扭着腰去找公用杯子和茶叶了。
大刘早上进办公室到现在已经抽了半包烟了,可他现在还是想抽。
他明明只是个摄影记者,正牌记者两周前回家生孩子去了就叫他顶上,可他哪里会写什么专题报道啊。
没人写稿,这两周的周报都是转载别的报纸的内容,本来就打算这样蒙混下去,直到正牌记者休完七周的产假回来上班。
没想到居然有篮球赛这样一个时事要采访,要写成一整版的报道。
大刘读书时候就最烦写作文了,他就喜欢那些要动手的课,比如劳技,又比如摄影。
本矿的矿工报是周报,每周四晚上截稿,周五正式发行。今天已经周三,他没有时间浪费,今天必须把初稿拿出来让工会的干事带回去审核。
可是上班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他楞是只写了七个字的标题,看看还不怎么好,又给划去了。
等于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想出来,光在那儿摸鱼了。
他不到40岁头发已经很稀少、蓬松、还容易静电,都是绞尽脑汁写东西的时候挠的。
一大早的就觉得很累,不抽烟提提神都有点扛不住了。
又点上一支烟,大刘深深地吸了一口。
眉头一皱突然来了灵感,换只手夹着点燃的烟,他拿起了钢笔,准备再写一个标题。
可能是中间他愣神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钢笔都不出墨了,他只好用舌头润一润笔尖。
于是,孟珍珍跟着潘天贵的指引,走进记者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香烟缭绕的房间里,一个头发炸开像爱因斯坦似的男人,左手拿着点燃的香烟,右手拿着钢笔放在嘴里抽。
孟珍珍说了声抱歉,退了出去,重新敲了敲敞开着的门。
“进!”大刘手忙脚乱地把钢笔放下,掐灭香烟,开窗通风,用手使劲扇着房间里升腾的烟雾。
孟珍珍走进屋子,笑呵呵地说:“刘记者吧,我是工会的,我姓孟,戴老师交代我来看一下篮球比赛的稿子。”
大刘赶紧站起来了:“孟干事吧?坐,坐。”
孟珍珍有点受宠若惊,不知为何,报社这边对工会的人好像客气得有些过分。
从办公室主任潘天贵,到这个记者,总觉得有些严重的乙里乙气。
要说他们天生和气吧,又不像,对待季老师这个临时工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了。
“刘老师,我是来拿昨天篮球比赛的通讯稿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大刘一脸为难,“我还没有写出来……”
“……”
爱因斯坦,你居然拖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