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某人的腿坐起来挺舒服,但是长时间压迫血管,总是对伤腿的康复不利,这点常识孟珍珍还是有的。
“亲,芒果吃吗?”她自觉地想要站起来,没想到小哥哥却不肯松手放她走。
他把下巴沉沉地搁在她的肩头,低沉湿重的声息盘桓在她的耳廓,“你叫我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呆萌地眨巴眨巴,“什么叫你什么?”
他闷哼着重复了一遍,这回声音更低了,振得人的耳膜苏苏麻麻的,“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孟珍珍突然福至心灵,会不会是自己刚刚那句话里的“亲”戳中了小哥哥的点,想到这她促狭地道,
“青芒果,吃吗?”
某人顿了一瞬,表情轻微僵硬。他的耳朵这样会自动捕捉“重点”了吗?
“亲,青芒果吃吗?亲!”她勾住他的脖子,一边摇晃一边继续逗他。
这下他终于知道是小姑娘故意在捣乱了。
“嗯。”又拖着听她多叫了几遍,他才心满意足地从胸腔里发出一个极富磁性的音节。
孟珍珍终于能够站起来了。
她以指为梳,整理了一下陆隽川凌乱的发顶,才把轮椅推到窗口,让他晒晒太阳,看看景,吹吹风。
今天天气很不错,楼下的草坪上有不少人坐着晒太阳,陆隽川远远凝视着,视线擦过那些近乎空白的面孔,只能从肢体的舒展程度看出他们的惬意。
春天、阳光、新鲜和充满生机的绿色植被,叫人心生出一种向往。
孟珍珍也看了看窗外,绿茵映衬着那些穿着浅灰、深灰、深蓝、蓝灰色的人,嘿,这个时代衣服的颜色还真单调。
她把芒果洗干净,用小刀子贴着中间的核切下两片来,然后把果肉划成菱形的块状,再削进饭盒里,一只芒果就装满了整个饭盒。
陆隽川突然把视线从草坪上收回来,径直凝视着她,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窗外高远的天和几朵棉花糖似的云。
用筷子挟起一大块多汁的芒果投喂到他的嘴里,孟珍珍有点看不明白他的表情是想要表达什么。
但是,那双瞳仁里的风景,犹如度假胜地的广告,让她莫名联想到了那些大型犬扒着门转圈,疯狂暗示“带我出去玩”的画面。
“我们把芒果带去楼下,坐在草坪上吃,好吗?”
“好!”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一般,渴望脱离逼仄病房的“大型犬”简短地回答道。
……
很快孟珍珍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有多轻率,这个年代医院居然是没有电梯的。
大型机械和卧床病人完全靠一台升降机来运送。轿厢看起来就像是工地上用的那种简易笼子。
见到坐着崭新轮椅的陆隽川,开升降机的大叔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轮椅是你们自己买的啊?看着不像是我们院里的。”
那可不是自己买的,只不过昨天早上来探病的大佬发话要得急,从仓库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去刷上科室的名字罢了。
孟珍珍看得出大叔不想载他们,这玩意看着也不安全,她还不想搭乘呢。
但是回头看看小哥哥亟待放风的一脸迫切,终于还是妥协了。
她把装满芒果的饭盒平放到陆隽川腿上,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过去充当门票。
大叔往信封里一看,里头装了八片梳打饼干,闻一闻,香葱味扑鼻,这可是好东西呀。
笼子一样的升降机的门缓缓打开了,就跟大叔咧开的嘴似的。
升降机到了四楼,尤映月推着一台仪器站在门口。
——不是吧——还能装——这个升降机的核定载重是多少呀?——
见到二人,这位年轻的护士长呆愣了一秒,她身上还有不准出现在某人面前的禁制令呢。
她还是咬咬牙,一用力把仪器推进了笼子里,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申请禁制令的陆隽川没有提出抗议。
他看向尤映月的眼神十分平静,跟看开升降机的大叔的眼神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对方完全是个陌生人似的。
孟珍珍突然好奇心起,一个脸盲患者看到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迫不及待地切换到了小哥哥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