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没有注意到霍允铮刻意掩藏的低落情绪,因为她的视线都被桌子上的菜完全给黏住了。
好家伙!
焖猪脚、清蒸鲈鱼、炸藕夹、扇贝蒜蓉粉丝······
霍允铮做的还都是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爱吃的菜。
霍允铮什么时候变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了?这也太神奇了。
温浅迫不及待地就都想下筷子去尝一尝。
厨房里,霍允铮看着已经拿到手上的红酒,却不禁回忆起了往事。
这一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而是他的母亲和继父还有他们的孩子的忌日。
十八年前的这一天,他亲眼看着他们在无比惨烈的车祸中葬身火海。
桌上的菜都是他的继父当年特意做给他和他母亲吃的。
这些年,他为了留住那些美好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想复制菜的味道,想回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那些日子,可是无论他重复了多少次,菜的味道都不对,时间也再也回不去了。
渐渐的,霍允铮每每这一天都会做上一大桌继父当年做过的菜,自己却不再下筷。
等霍允铮整理好情绪再回到餐桌前时,温浅已经因为喝鸡汤喝得面颊泛起了红晕。
“你这酒怎么拿了那么久?”有了酒精的加持,温浅说话更加随意大胆了一些,还敢抱怨了。
霍允铮看着面颊像打了淡淡腮红一样的温浅,忍不住皱眉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温浅双手托腮,还略带抱怨的噗嗤应道:“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只敢喝鸡汤,都没太敢动其它的。”
当然,她也只是喝了两大碗而已。
霍允铮难得主动解释,“起瓶器找不到了。”
说话间,霍允铮已经给自己倒上了半杯红酒。
温浅见霍允铮没给自己拿杯子,也没敢开口要。
看着她也有点想喝的红酒撇了撇嘴,紧接着没话找话地对霍允铮好心提醒道:“不过,你这鸡汤的做法好像不太对。”
这才是她那么快就微醺的原因。
霍允铮附和着问:“怎么不对?”面色平静淡然,显然不指望陌生人的温浅能帮他找到记忆里的味道。
温浅也不怕得罪霍允铮,犀利总结道:“酒不对,酒量也不对。”
紧接着跟个美食达人一样认真地点评了起来,“姜酒鸡汤一般是用酒精浓度在8%~13%的老米酒调配。但是,在搬来沪江市之后因为很少能买到以前的老米酒,这些年我爸就一直用的酒精浓度在30%左右的白酒代替,只要把握好用量也是能做出很好的味道的。可你这是用了高粱酒吧?又或者是高度数的白酒?而且用量太多了,盐的用量也没把握好,喝起来虽然不觉得辛辣和咸,但味道会很呛和很冲,还会带着一点苦味。不信你自己尝尝?”
温浅说着就举起了她早就在霍允铮碗里给晾好的鸡汤。
霍允铮狐疑地接起碗喝了小两口,发现鸡汤细品之下确实有一种苦味。
原因竟然是这样吗?
霍允铮看着碗里的鸡汤有片刻的失神,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记不清楚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只知道他做出来的味道和记忆里隐藏的味道一直相差甚远。
温浅继续科普,“真正的姜酒鸡汤,喝过之后嘴巴是会回甘的,而且唇齿间还会持久地留有醇厚浓郁的米酒香气。”
喝汤多年,温浅显得非常专业。
“既然不好喝,你怎么还喝那么多?”霍允铮不由得问。
温浅看着汤锅里已经快被她喝掉一半的鸡汤,眼睛里突然流露出了些许的伤感,“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做姜酒鸡汤了。这鸡汤虽然苦,但是我也能尝到它的甜。”
温浅说着说着嘴角突然就笑了起来。
霍允铮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勾起温浅不好的感触。
眼前的女孩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乐观和坚强。
又想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曾经的温浅才能拥有那样像漫天繁星一样令人轻易沦陷的笑容。
霍允铮一向不怎么关心别人的事,此时也忍不住对温浅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一直很想问,你的父亲为什么会自杀?”
据他了解,温宏远白手起家,起起落落的情况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
温浅也不介意霍允铮的好奇,依旧强装坚强,眨了眨片刻间就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烟雾的眼睛,“生意失败欠了几百万的债,妈妈也走了,他可能一时想不开就从楼顶上跳下去了。”
“你妈妈······”
“她不要我和我爸了。”温浅长吸了一口气,将悲伤强行压制在心底,回答得一脸淡定。
片时,温浅又自嘲地笑着道:“以前我还可怜过乡下的那些小孩,他们的母亲因为贫穷抛弃了他们,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们的其中之一。”
“对不起。”霍允铮没想到压垮温宏远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是妻子的离开。
温浅敛了敛悲伤的神色,轻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再次端起了碗,“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我爸能醒过来,然后我能尽快地帮他把债给还完。”
“会的。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霍允铮既是说给温浅,也是说给自己。
正是因为这些年他一直努力地好好地活着,他现如今才能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踩在脚底下。
温浅自是不知道霍允铮的心路历程,言语轻快地举起碗里的鸡汤要和霍允铮干杯,“那就先谢谢老板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