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北地的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如鹅毛般纷飞于腊月里。
乾国是目前屹立着的最强国,也是最靠近北方的国度。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是乾国最标准的写照,一年里只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没有雪,土生土长的乾国人早已习惯了这恶劣的气候,却苦了前来祝寿的其他国家的来宾。
哒哒的马蹄声在傍晚时分的旷野荒原响起,是一队人在赶路。
今日已是腊月十二,十四便是乾国国君五十大寿,无外乎赶路如此之急。
这队人骑着皮毛纯色的大宛马,眼神锐利,明显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当是出自军中,正是来自东南沿海艮国的队伍。
为首的乃是女权艮国当朝四公主姜醒,姜醒其人除容貌妍丽,知书达理外,更是手握重兵,乃天地间不世出的人才。
只是可惜,姜醒年少白发,凶名赫赫,今已年过十八,艮帝仍未曾为其择夫。
据艮国民间传言寥寥,有说姜醒自请终身不婚,惟愿沙场征战永守艮国边境的;有说艮帝不愿姜醒为情所惑,故不曾令其婚配的;更有传姜醒有磨镜之好。
千奇百怪,真真是比那民间说书人的话本子还精彩。
而艮国适龄的未婚宗室女也只余姜醒一人,其余公主县主等皆已婚配,倘若他国有和亲之意,艮帝许是只得放人。
“殿下,还有六十里就到乾国国都,可要稍作歇息么?”白袍银甲的副将俭日扬声询问。
俭日跟随姜醒数年,深知她不是那种因为气象而改变计划的人,但这一路日夜兼程,目的地近在眼前,倒是不必加急赶路了。
因着冬日,白昼极短,荒原之上,连畜牧的牧民都赶着牲畜归家,只恐夜色将之吞噬,迷失方向。
而天空中仅剩的几点云彩,更是让牧民的动作加快不少。
“原地休整一刻钟,今夜必须到达乾都。”瞧着远处的几点残云,姜醒面色冷漠,眉宇透出一股凌厉,压得人不敢轻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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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漆,琉璃瓦,相辅相成了金碧辉煌的乾国皇宫,其耀眼程度是夜间都一眼可见。
一骑马小兵扬着马鞭,疾跑到宫门口,下马知会宫门守卫后,又迈开步子一路飞奔至乾帝殿前。
御前大太监一出一进,小兵入门叩拜:“禀皇上,艮国四公主与其亲卫已于两刻钟前抵达都城,现已进入驿馆修整。姜四公主言今日夜深不便进宫叨扰,改日定前来拜见皇上。”
将过五十大寿的乾帝保养极好,似是未被北方的风沙磋磨过一般,显得年朗非凡。
只见他手中狼毫随心而动,不过片刻,一幅书法现于眼前,一笔一划无不透着他的野心。
乾帝搁下手中狼毫,示意小兵退下,自己则观着眼前书法,道:“艮国姜未眠,她倒是真的敢。”
艮国姜醒公主,字未眠,是艮国唯一取了字的公主。
未眠,即醒,倒是同义。
方才小兵传的,是改日,而非明日。钦天监昨日夜观过天象,称后日必然天降甘霖,届时百姓定会游街以表达内心的激动喜悦,而向来宽以待民的乾帝,绝不会派兵制止这般活动。
那她姜醒又如何能穿过三条大街到达皇宫,这样一来,入宫面见乾帝便只能在腊月十四的寿宴上,她这算盘打得倒是极好。
一般人可想不到,更不敢掐着这样的时间点。
另外八国,乃至艮国出使的队伍都已在数日前分批到达,唯这姜醒竟是在这亥子交替之时,寿宴前日到达,自可当得乾帝一句“敢”。
大太监低眉顺眼,不曾接上乾帝的话。
“朕记得,姜未眠尚未婚配?”乾帝忽而又来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打得人措手不及。
幸而大太监御前侍候经验丰富,十分自然的接了下来:“是的,皇上。姜四公主今年已满十八,至今仍未婚配。至于缘由,民间传出了数十个版本,老奴以为,皆不可信。”
“不可信?”乾帝直起身来拢了拢衣袖,斜了大太监一眼,“须知假亦真时真亦假,民间流言众多,即便没有真相,也会有最接近事实的存在。王福,你老了啊!”
王福只恭敬地低着头,应下了乾帝的话。
倏地,乾帝甩了把衣袖,略有些愤愤:“朕懒得同你讲,你这一天天的,愈发寡言,怎么在御前伺候的倒是越老越回去了是吧?罢了,替朕更衣。”
王福应了声,走上前轻手轻脚的侍候乾帝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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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方吐露鱼肚白,便有雨声缓缓响起,由轻及重,由远及近,传入了姜醒的耳畔。
作为在军营生活数年的人,哪怕才睡了两个时辰,仍旧在寅时过半雷打不动的起床了。
片刻功夫穿衣洗漱,便在堂前扎起了马步,俭日等一干亲卫亦然。
待一轮基本功下来,天已蒙蒙亮,简单沐浴后在北方冻雨的衬托下用了早膳,几位先姜醒赶到乾国的大臣前来拜见。
儒将户部尚书兰琦和郧国公玉早生:“见过公主殿下。”
姜醒坐在主位上,浅淡一声“免礼”传来后,二人便左右分坐。
这是姜醒多年来的习惯,若非特殊,她不会拦着硬是让人站着同她讲话。
她有自己的想法,没必要从这种地方体现出她的高人一等,从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多是阶级观念淡化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