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在程言的座位旁站了足足两分钟,意识到对方不会主动说话之后,她才拧着眉开了口:“你不该动手打人的。”
升旗仪式后,全校看着程言被叫进主任办公室,又过了半节课,整栋楼靠窗的同学,都看见了一脸血被抬出学校的沈林。
“我打得不重。”程言说。
顾舒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可是你这样,别人会觉得你是心虚了,气急败坏才动手的,这不等于间接承认那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并不觉得,我不动手的话,别人就会认为他说的是假话。”
程言停下手里整理书的动作,转头往教室和外面走廊看了一圈。
在他动手打完沈林之后,学校叫来了他的父母,商量出的结果是停课一周,校方借这段时间来查明事实真相。
他在办公室里待了两节课,直到放学才被允许回教室收拾书本。换做往常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早已经走光了,此刻剩下这么多,都是抱着好奇之心,想要八卦的。
“顾舒,其实打他也没什么坏处,至少可以证明,如果我想对他做点什么的话,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更何况还是在他醉酒那种精神不济的情况下。”
关于沈林所说的话,早在课间,顾舒就已经听其他同学说了。
她知道程言学过几年跆拳道,真要控制住一个体格偏瘦的男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听到那些话时,她陷入了混乱,一方面是的程言确实有做那种事的能力,有选择那种方式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程言真做样的事的话,好像不应该让人跑了。
顾舒知道,身为朋友,自己应该相信程言,可听到对方的话,她脑子里却浮现出之前就已经有过的想法——当时在宾馆有其他原因导致程言没能顺利控制住沈林。
对顾舒说这话,除了是想给她一个解释外,程言也是希望在场的能有其他人理智尚存,相信自己的话。
程言静静地打量着顾舒的反应,失望的情绪,在此刻再达高峰。
他不太理解。
自己平时和同学的交流是不多,可关系好的朋友还是有几个的,顾舒便是其中一个,是从初中就认识的。
顾舒是班长,和班里同学关系都很好,平日里也没少帮大家讲题,或是开导迷茫的同学什么的。
程言一直觉得,她善解人意,心胸开阔,明是非,辨曲直。
可这一刻,他觉得对方实在是过于客观了,对自己这个朋友,没半点信任。
或许是他自己的原因吧,给别人的印象太差,以至于大家倾向于相信沈林的话。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了他我觉得很解气。”程言弯腰拿了自己的书包,将整理好的题本和试卷都塞进去,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顾舒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错身让出走道的同时,开口想要解释:“程言,我……”
“你也早点回去吧,再见。”
出了校门,程父已经离开了,只有程母在等他。
“上车吧。”程母打开车门,伸手想要接他的书包。
程言偏了下身子,“我自己拿就行。”
马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程母从后视镜里看向程言,后知后觉地开口:“言言,你爸爸他公司有急事,就先走了,我带你去吃饭。”
“妈,我知道他是嫌我丢人了,我也知道,他今天要陪他的二儿子,您不用替他遮掩。”
听到“二儿子”这个词,程母的脸色暗了几分,但很快又扯出个笑,“哪的话,当爸的怎么会嫌弃自己儿子呢,而且妈妈相信你,你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但我确实喜欢男生。”
程言抬眸,目光在镜子里和程母相撞。
几乎是立刻,程母移开了视线,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抖,“没关系,你应该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等你考试结束,我找个心理医生和你聊聊,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妈,这就是我的性向,它不是病,没办法解决的……”
“我说了你不用把这个放在心上!”程母猛地转头吼了一声,泛红的眼眶将程言剩下的话逼了回去。
绿灯亮了,后车的喇叭声打断了两人僵持的局面。
程母发动车子,重新放缓声音:“妈妈刚刚不该吼你,但你确实不用把这事放心上,心理上有问题其实很正常,我都不能保证我没有过,只是以前这方面不发达,专业的医生少,但现在很方便了啊。你要是等不及高考之后,我过几天就给你找医生,你聊几次保准没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了,放心啊,没事的……”
程言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程母不断重复“没关系”“没事的”这些词。
并不是为了安慰他这个儿子,而是为了安慰她自己。
沈林浑身上下不知肿了青了多少地方,疼得厉害,却谈不上多严重。
他坚持在医院住了两天,期间程母过去给了医药费,并和沈林单独聊了十几分钟,之后沈林就没再出现过附中。
当事人不再追究,程母又多次恳求,学校便打算留下程言这个尖子生,停课一周后便让人返校了,校方领导也再提过这件事。
程母得知这个结果,重重地松了口气,却不知,事态并非按着她的意愿发展,而沈林,也并不是因为她的钱才妥协的。
冷眼,鄙夷,或光明正大的嘲讽,或半遮半掩的私语……程言并不意外同学们对自己的态度,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
停课在家的时候,顾舒就多次联系过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还帮忙发来了课程上的重点,程言尽数收下,不少半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