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动作,仿佛与记忆中很久以前的一个场景重合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他心中突然一振,心脏跳动着的位置骤然柔软,化作一滩春水。
“殿下,殿下……”怀里的人乖顺得不像话,和平日里那副浑身带刺的样子相去甚远,明明只是真灵,却如同一副真正的带有温度的躯体般贴在他胸前。往他怀里索的时候,就像某种受了惊吓的小动物。顾浔阳倒是有些意外,会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实在是……
“别——别走——”带着气声的话语从少年口中传出。在意识混沌中微皱着眉的洛亦泽倏然拽住男子的衣领,这一下因为太过用力,再加上并未预料,带着顾浔阳身形一个不稳往前,下巴狠狠地撞上了对方的额头。
顾浔阳的眼神在少年鸦羽般纤长而微颤的睫毛上落了落,然后轻声道:“你在叫我吗,玉明?你再说一次。”
仿佛是为了肯定他的猜想,抓着他衣领的手松了松,少年口中唔哝道:“浔阳,你、你别走——”
衣领一松,少年却不像是失了力气,反而突然启声道:“你——别走,看老子不把你——”
后面的声音却突然弱了下去。少年的双目紧紧阖着,眉心出现一道红色的痕迹,宛如一朵恰好落在眉心的红花。
顾浔阳神色一懈,兀自松了口气,脸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空茫。就好像有什么难题,亦或者想不明白的事情困住了他,而他还没来得及解开,面前便起了雾,不光是那道难题,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都在雾里,茫茫。
这句话很有那么几分凶狠,任凭放在一个拎着扫帚的悍妇,还是个扛着大刀的豪客身上都不违和,然而经由少年那不甚清晰的口齿,十分凶狠化作了四分,再考虑到狠话放完之后又往这被放狠话的人的怀里,仅余的四分也烟消云散了。
白衣青年将他的头尽量往自己右肩上压,这样一来右臂虽然依然扶着人,却可以腾出手来。他双指并拢,轻轻一揭,狐狸身上那张符纸便化作一道青烟去了。
……
“顾前辈,您得赔我钱。”当小丫头十分自如地扇着一把和她肩宽差不多的蒲扇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顾浔阳正在那棵花朵已经合拢的合欢树下捣药。
知道小丫头来了,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淡淡扫了小丫头一眼,示意她直接说。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稍长了些,许仙仙又天生了个熊胆,远没有刚接触这位“前辈”时那样紧张,态度自然放松了不少。她的目光落在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手中的铜杵臼上,幸得夏昼长,她还能看出那杵臼包浆厚实,单从外表的痕迹看也知道和那个炼了一次便被熏黑烧穿的倒霉鼎不同,是个惯用物。
合欢昏时合拢,香气却并没有跟着绒花们藏起来,而是被夜风时时吹拂,微甜的清香卷过一丝热气,窜进许仙仙的鼻子里。痒痒的,有些撩人。
五年没读过诗的许仙仙忽然福至心灵,嘴边快速地滑出一句诗句:“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少女稍稍一愣,然后快速回忆起来:“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顾浔阳分明在专心捣药,脑中却不可避免地重现了白柳儿那骄矜少女的炽热眼神,他手下顿了顿,不咸不淡道:“谁是新人,谁是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