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是并不起眼的黑色,没有任何突出的花纹和装饰,只有刻意对着光线调整后才能发现上角落上印刻的万宝阁的印记。
木匣本来不小,为防磕碰加固了不少松木屑在内,许仙仙是捏着一角拽出来的。但不知为何,双手递给顾前辈的时候,他轻轻巧巧一只手卡在掌心里,从视觉上看小了一半。
“发扣?”顾引将手掌平摊,拇指翘开木匣,看见了安置在其中的鸦青色发扣。白蝶兰草,豆色流苏,倒是清淡素雅,不免疑惑道,“他一只狐狸,要此物何用。”
许仙仙略微一愣,实在是顾前辈的声调平平,她一时没听出他到底是在发问还是只作不经意的感叹,不确定道:“束……发?”这样精致小巧的玩意她没少在蜀王府那只彩绘的梳妆漆奁里见过,仿佛多是金银制的,坠在发尾处偶会碰撞生响,更显活泼罢了。
而这只鸦青色的发扣,虽精致有余,却比起寻常发扣却大了一圈不止,差不多合她手腕粗细。
“还说是一对呢,”许仙仙喃喃道,“这发扣如此宽,总非是扎两个马尾?”
许仙仙发现自己越想越偏,连忙打住,刚要再次开口道明来意,就发现顾前辈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青年的手中依然握着铜杵,慢慢地捣着糊状的药泥。
一只发扣罢了,他不过随意找个话头,趁机观察这丫头的神色罢了。越是在松懈的状态下,人才会越容易暴露自己。
毕竟是那个人的女儿,小丫头身上秘密不少,他不奇怪。但让人好奇的事情一多,就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想窥破那些秘密了。
小丫头聪明机警不错,心性资质在同辈中也绝是上佳,但行事上仍有遗漏,若说是那些老家伙派来的,着实荒谬了些……
可天底下总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若是两百年前在尻轮洲游历的那个年轻人,大概会冷冷地一棍打下,以此见个真章。然而他当了两百年的人,身上那些妖性竟也不知不觉被磨淡了许多,做起人来有模有样的。
倒是那只小金狐,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给雷劈坏了,没了从前那几分天真,脾性倒是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伤脑筋的事情,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仿佛是手累了,顾引左手扶着铜臼,微微一点头便用右手合上木匣,食指在木匣上扣了两下,发出轻响。然后缓声道:“清珑,是你解释解释,还是让我来猜?”
许仙仙被这一声忽然的“清珑”给吓得心里一振,一边扬起笑脸,一边快速地转动着脑子想说辞。
天色渐昏,合欢花的花瓣紧闭,落寞得和树叶阴翳融为同色的背景,在那双冰蓝色的冷静眸子后变得越发暗沉。
弧度平缓的屋檐上落了两团灰影,大概是燕子,在灰暗的天空下,像是落在檐上的两点稍浓的墨。鸟儿“吱呀”一叫,抖了抖羽毛便再度飞起,不知往哪儿去了,远天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白色,许仙仙忽然感觉呼吸一滞,瞳孔微微缩紧。
树影投了几分在小姑娘的脸上,纤长微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般抖动了几下,带着淡淡红晕的眼尾上扬起一个讨人喜欢的弧度。分明是少女的莞尔浅笑,眉目却覆上一重黄昏冥色。
顾引的目光越过她单薄的肩膀,定定地看向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