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出一辙。
眼看一根空空荡荡的破木棍被女子抢走,徐若谷在几秒内目睹了徐若水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到迷茫,再有迷茫转为惊讶。
这次徐若谷看清了,一张符咒从女子身上飞出,然后被贴在那截短木棍上,女子不怕烧的铁手将木棍底端握住,小跑了几步后,朝着向后闪了一丈远、刚做好攻势、耸着肩膀嚎叫的怪物重重一掷。
参差不齐的破碎木片将跳动的火焰扎入怪物心脏的位置,将那具扭曲丑陋的身体钉在墙上。
木片被墙面磨出几道难听的闷响,很快被那怪物的身体带着从墙上溜下去。
怪物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悲鸣,一双荧荧的绿眸暗淡下去,庞大的身躯在地面砸出一声重响。
“女侠!”徐若水率先出声,拉住那位打算动身的白衣女子,连对方脸都还没看清,就开始一股脑地夸赞,“您真是做好事不留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古道热肠、热心助人、人人为我、我……啊呸,我感激您!”
“别拉着我。”那女声很冷漠,像是有意沉下去的,嗓音却有些糯,因此非但没有太大威慑力,反而让人听出她年纪很轻。
徐若谷有样学样,急不择口地喊了一声“男侠请留步”,鹿闵差点没乐出声来。
许仙仙甩开袖子,瞥了少年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徐若水忘了当下的险境,指着她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你!”
许仙仙笑问道:“我是谁?谁是我?你是谁?谁是你?谁和你玩绕口令。”她毫不心虚,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上正重新聚拢的蛇群。
满地乱爬的长蛇在许仙仙眼里跟麻绳似的,她知道这些蛇群很快会散开,也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毒蛇。
她很讨厌被人指着,尽管对方可能并没有恶意。心思一起,她用脚尖勾着“麻绳”向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身上一甩,恶劣地笑了笑:“回见。”
“哎你这人——”徐若谷向后一躲,脚后跟踩上了什么细细的绳子般的东西,发出“呲溜”一声。
他不想也知道是什么,反而冷静下来,和应该好说话一些的黑衣少年道:“英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既然对我们伸出援手,便说明您是个心存善念之人。我兄弟二人都不擅武,如今被群蛇环伺。可否请您帮忙,先救我们出去。”
徐若水快速接道:“只要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好,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多,只有这……这个平安锁能暂且当作信物。就算是卖了也值好几两银子呢。”
徐若谷在看到他从脖间取下的平安锁后,眼神一凛,却并没有张口。他们都知道那平安锁的意义,但除了这个,他们又还有什么呢。
鹿闵第一眼看见这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却娇弱得不行的少年时,心里就是鄙弃的。直到其中一个拿出孩子才戴在身上的长命锁,他却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呀——”蛇群像是失去控制了般随意爬行,但徐若谷和徐若水显然看不出分别。只要蛇群还没散干净,他们就始终是害怕的。
因此虽然危险已经解除,蛇群并没有故意围堵两个少年。他们依然紧张地依靠着对方。
难道这还不够?徐若水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咬了咬牙道:“徐若谷,把你那个也拿出来。”
这时前方却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语气没有刚才那样不近人情:“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需要掩藏身份的人。
徐若谷当然知道女子未出口的话,他忙不迭保证道:“关于你们的身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鹿闵会意,踹了两脚往自己腿上靠的长蛇,漫不经心道:“可你们已经看见了我们的脸啊,难不成……只能自戳双目?”
“这——”徐若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行了,逗你们的。”鹿闵将手一抄,“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是官府的人,来这儿……多半是和徐林有关吧。巧了,我们是徐林雇来给他看着货的人。”
少年把“货”这个字在嘴里紧紧咬了几下:“我现在恨不得把他那些‘货’全扔他身上去。”
“但不巧的地方么……”少年又是一脚将爬到他鞋面上的某条蛇踹飞,目不斜视道,“我看人,她看着货。前面那些跑过去的都是我们的人,都是跟着保护徐林和他押的货的,我现在要去追他们,而你们绝对跟不上。”
“那、那这位女侠——”若是在这僻静的林中落单,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太子和赵兴现在都不在,事情早已超乎了预料。
徐若水不得不放下姿态,一边抽着冷气慢慢在蛇群中挪动身体,一边拉着徐若谷向那位已经被数条长蛇盘住小腿和脚踝的女子。
“静了?”许仙仙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侧耳静听。
夜风拂过沉睡的森林,发出呜呜的轻响,寂静而幽深的暗林中传出鬼魂哭泣般的轻声呜咽,挠动着少女的耳朵。
到底是什么人……
那样大的辆马车,所能装下的……
许仙仙快速地盘算着,直接问道:“与你们同行的那个人,穿着白衣服的那个,是谁?”
徐若水和徐若谷都沉默了。
“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许仙仙对鹿闵做了一个手势,后者点了点头,身形一动,翻墙越过蛇群,跳到客栈外的小路上。
约莫是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那位气势不一般的女侠对已经快爬到她腰上的长蛇不避不赶,徐若谷和徐若水慢慢镇定下来,发现那些蛇似乎并不像刚才那样想要伤害他们,而是安静了许多,除了样子吓人,仿佛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搬得动东西嘛?”女子突然问。
机会!
两人一喜,同时点头道:“能!”
“好!”
一股柔和的灵息自手心而聚,从月光中借了三分寒凉,一道同肩宽的淡蓝色光芒洒在女子的脚下,如裁剪好的绸缎般滚向两个少年的脚下。
强硬而不暴虐。
那些令人害怕的冰冷动物,一碰到那股水流便如同受到驱逐般周围散开,挪动着身体将地面展露出来。
月光下的三人被一种奇异的淡蓝色光芒所笼罩,在群蛇环伺的暗夜中愈发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