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仙没说话,沉着脸往外走,甚至小跑起来。
徐若谷摇了摇正在想什么的徐若水:“哥,她是不是要跑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徐若水刚回过神,兀自念叨一句:“她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才抬头,刚听见他说的话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小跑起来的女子闷声一呼,隔着草丛能看见她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双手举刀刺向空气。
身体滚过生长茂盛的草丛,衣料摩擦着发出响声,因为肢体动作而响起的破风声,混合着女子隐忍的呻吟。
徐若水心中一紧,立刻抓住身边还在发愣的少年。
“呲——”一道黑色的高大影子在空中一晃,徐若谷被徐若水捂住嘴按在地上,滚了两下滚到“马车”底。
一阵响动之后,青羡捂着流血的手臂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不住外涌的血液在月光下看来是紫黑色的,有些诡异。
尽管手上,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比,她对着徐若谷和徐若水藏身的地方道:“出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
徐若谷闻言动了一下,却发现徐若水并没有松手,用力摁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青筋。
不需要任何语言,徐若水死死攥着徐若谷的肩膀,不让他动。
徐若谷也明白了什么,眼见那只干净的白布鞋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女子像是有些不耐烦了:“我受伤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鞋底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徐若水通过一只眼睛,能看到女子离他们只有三步远,她左手捂着胳膊,右手握住短刀,向前继续走。
略哑的嗓音在一片空寂中响起,女子的身形晃了两下,突然斜栽倒地上,同时露出背后的一大片暗色血迹。
徐若谷的心狠狠一跳,克制住自己想要动作的冲动,他选择相信徐若水。
徐若谷几乎屏住了呼吸,他死死盯着某处,耳边打起鼓点。
一,
二,
三,
四,
五,
……
如果、如果错了,不要怪我们。
徐若水咬着牙,目光未曾挪动一分。
已经数到了三百下。
女子的后背被血水浸染大半,肩膀虚弱地动了几下,仿佛是尝试着要站立起来。
可惜她受伤太重,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伴随着声声痛嘶,不断挣扎着要站立起来的女子渐渐失去力气,贴着地面不再动弹。
白衣上大片都是血迹,身材纤瘦的女子就像一只被箭射落的白鸟,狼狈而惹人怜惜。
他告诉自己这是个阴谋,可又有另一个声音再他耳边狂吼:“万一你错了怎么办,万一你猜错了怎么办。她为了保护你们而受重伤,她就要死啦。就在你的眼前,那个救了你们命的人,就要因为你们的袖手旁观而死啦。”
“瞧瞧你干了什么。”
“不,她一定不是,不对,这不对劲。”
“那万一呢,万一呢,万一你就是错了呢。”
“不、不是的。”
凝视着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徐若水的内心开始动摇,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数十个数,十个数……”
一,
二,
……
他拧着眉做出口型:“七——”
“估计是逃了。”
徐若水能感觉到他手下的肩膀狠狠一颤。
一个与方才声音音色完全不同的女声响起,“重伤”的青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手中短刀随意一扔,从地上悠悠地站起来。
暗中观察的两兄弟目瞪口呆地看见那一声白衣渐渐被染成红色,而那女子的身形也慢慢发生着改变。
月光下,红衣暗淡成紫黑色,女子将头发往后一抛,完全披散着的卷发像海里的波浪一样盖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面容完全展露出来,是很出众的五官,但又不是让人一看就忘的那种。红衣女子的五官比起一般女子要更加硬朗,尤其是鼻梁,高得像个异邦人。嘴角处生了一颗小痣,为她本就艳丽的五官添了几分妩媚。
夜风忽然而至,荒草树木一齐晃动,巨大的黑影像是聚集在一起的妖怪,嚣张得仿佛无人之境。
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女子的声音中有几分懒倦:“她根骨不错,拿去做花吧。没有旁的人了,都是些胆小鬼,估计早溜了。”
另一个声音从她身上发出,同样是女声,却阴沉得让人害怕:“徐林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到,这段时间里,你就好好来帮我炼花吧。”
“炼花?”先前那女声道,“你自己没控制住,杀了整个庄子的人,明日起这地方便留不得了。你惹出这么大的卵子,现在反倒指示起我来,难道就没有丝毫歉意?”
“歉意?”那阴沉女声忽然发出两声轻笑,然后恶狠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蝼蚁一般的人物,凭着不入流的小手段而已。在我冰原女巫面前,你绯瑜不过是个随手就可以掐死的小东西。”
那女子忽然发疯了般一手掐住自己的喉咙,面露痛苦之色。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去掰那只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掐出道道血痕。
“臭虫,带上那女人,我需要进食。”被自己掐得几乎窒息的女子猛然吸入大量空气,狠狠咳了几下,有些狼狈。
徐若水和徐若谷屏息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胸膛中狂跳的心脏几乎要冲出喉咙。
这到底、到底都是些什么,什么是花,炼花做什么,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徐若谷的脑袋飞速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困扰着他。
而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开,他脑中只留下一个最清晰也最直接的问题——现在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