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对了,药。”徐若谷想起这茬来,犹豫道,“金银花算药吗,晴娘今早上才给的,我还没来得及泡水喝,哥你的呢?”
徐若谷一愣:“喝了。”
“金银花是什么?”许仙仙问。
徐若谷从怀中抽出一个小包,惊喜道:“里面居然没打湿!还能用!”
许仙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徐若水和徐若谷都顶着一头湿发,连衣服也是黏在身上的。
而伴随着他们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来和自己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她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下意识道:“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为什么?”
“因为正义,这样说行了吧。”徐若水随口回了一句,接过徐若谷递给他的装着金银花的小包。
“掰碎,然后敷上去。”徐若水回忆道,“忍冬性寒,是清热解毒的,敷在伤口上应该可以消肿,这里的量虽然不多,但应该能让你好受一点。”
许仙仙愣愣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朝徐若谷伸了伸手:“我可以看看吗?”
徐若谷不疑有他,把青绿色的干花放到她手中。
许仙仙没看大清楚,碰了下他的指尖,接过干金银花凑近看,没注意到徐若谷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清楚所谓的“金银花”是个什么东西后,许仙仙把外衫脱掉,不顾粘连在一起的血肉和衣物,猛地一下揭开衣服。
听见那一声“呲”,徐若水和徐若谷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已经痛在他们身上了。
世上还真有这么不怕疼的人?女侠实在彪悍。瞥见女子脸上那一贯冷若冰霜的神情,徐若水在心里暗自想着。
那声音那动静,说是撕了一层皮下来他都信。
徐若谷把“我有剪子”这句话吞回去,认真地掰着手里的干金银花。好在用来装金银花的那个小布包是棉质的,因为层层包裹而幸免于难,最后一层除了有点湿痕都还好。
再说也没有挑剔的条件。
好在刚才她已经冲洗过一遍,所以即使伤口还在溃烂,也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样可怖。
裸露出的一小片皮肤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白,徐若谷把手伸过去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变了个色,成了黝黑的异邦人。
红肿外翻的皮肉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从来只在尸体上看过这样狰狞的伤口,徐若水和徐若谷第一次受到了视觉上的冲击:“这样的伤口还沾了水,真的不会痛晕过去吗!”
“我有绷带,”话音刚落,许仙仙想起自己的处境,冷静地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我没有绷带。”
“啊?”
“哦。”
“没事,仙仙用这个吧。”突然一个人影从青羡身后出来,是个须发尽白的憔悴老头,手上是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长布条。
“他是谁啊?”
“你刚才叫她什么?”
两道相似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面心中一跳,就听见许仙仙冷静揭过:“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叫我羡羡,有什么问题吗?”
徐若水的表情依然奇怪,摇了摇头接过那根长布条,还有点润:“没什么,先包扎伤口吧。”
徐若水本来以为那根布条至多能绕个一圈多点,还怕缠不紧。没想到真正绕上去的时候两圈还有余。
敷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的徐若水才想起来要看看病人的脸色,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徐若水的内心上升起一丝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手重不重,有没有把青羡弄疼。
除非天生没有知觉或者痛觉迟缓,这伤口落谁身上不痛,他笃定了这位冷血女魔头是在硬撑。
不过杀手嘛,刀里来剑里去,估计是见惯了大场面,所以不像他和徐若谷这样紧张而已。
想到此处,徐若水的内心又上升起一丝丝对冷血女魔头的敬佩。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徐若水和徐若谷的思维却常常不在一条线上。
从那个陌生人出现开始,徐若谷就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徐若谷没别的爱好,从小就喜欢观察,除了女澡堂没去观察过,大到一条街的房屋、商铺、旅店,小到某条栏杆上的一个油漆点,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他观察的对象。
徐若水说他是闲得慌,但这是徐若谷的乐趣。
或者说他很享受观察这件事情本身。
长此以往,要么成为一个眼睛乱提溜的死变态,要么就成了徐若谷这样观察力超乎常人的。
他善于发现细节。
而从看到那个人第一眼开始,怀疑就在内心深处发芽。
青羡是没有问题的,她的姿态和语气都很自然,那么坑你的确如她口中所说,这位老者是她的故人。
亲戚?同行?同乡?还是那个宽泛到几乎可以概括一切关系的身份——朋友?
徐若谷注意到他和青羡之间的距离,心中更加生疑。
相处了好歹有半天,他能感觉到青羡是个距离感极强、对待陌生人十分冷漠、戒备的人,换句话说,她对所有人都保持戒备。
哪怕是她当时和她的同伴在一起,也没有把自己的后背留出来。
她可能有点自负,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总之她只相信自己。
这种距离感直接体现在肉眼可见的距离上,青羡很排斥别人的接近,或者说,来自别人的主动接近。
坐马车的时候她会靠着边,甚至把一柄刀放在座位上,这是很明显的分界。
她的领地意识太强了,除非自己主动,否则会警惕任何人、任何事物的靠近。
然而那个人和她的距离……
尽管没有碰在一起,从两个人肩膀之间的距离来看,可以称之为“亲密”了。
但这并不是奇怪的地方。
徐若谷故意走慢了些,落在众人后面半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