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的决定。”
“是。”许仙仙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仿的坚持,但这样的坚持并不令她感动,而是另有思索。
有时候许仙仙觉得自己总是想太多,而事实上她的感觉总是没错。
一瞬间她的脑中已经闪过好多想法,她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问问到底有什么可坚持的,想说你们能自保就不错了、刚捡条小命还敢瞎蹦跶,还想说谢谢,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会来找她,分明没有任何必然的理由。
但想到最后,许仙仙只是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说的话好像都已经被对方说完了,而自己本来打算说的话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许仙仙第一次体会到了那句总是挂在流丹阁各位长老师父转述中的那句“无可奈何”,她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
“不管遇到什么……”许仙仙的语气比刚才还要冷漠,仿佛是刻意要与对方拉开距离,她冷冷道,“如果只能顾着自己逃命,我是不会管你们的。”
女子的嘴角微微勾起,苍白而疲惫的脸上出现一丝嘲讽:“你们的年纪这么小,根本不可能在官府编制当中。你们所追随的人是谁,又是什么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呢?他已经抛弃了你们吧,还会来吗?”
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一头不服输的小狮子,表情并不凶狠,却透着一股不容忍让的执拗:“殿下是很好的人,但他要顾全的是大局。也不能怪赵将军,我们的意外是因为准备不充分。”
“不为了谁,是为了自己。如果你觉得好笑的话,那就笑话我们好了。但对于我而言,这是很认真的事情,是值得冒险的事情。”
徐若水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弟一个人陈白,他很明白这样做有些蠢,自己应该做的是阻止和周旋,维持太平和保持无聊的神秘,但他抗拒了。
在外人面前,他头一次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或许是一时气性吧,他按下徐若谷,直呼了青羡的名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怎么想的。我们没有追随错的人,也没有做错的事情。你很惊讶我们来找你是吗?因为你对人没有信任。”
“你救了我们,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但你不信任别人。对,没错,独自前往邱家庄是我和徐若水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这的确在计划之外。但如果我告诉你,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呢。”
少年微皱着眉,看向她的眼神是急切的,仿佛拼命想要证明什么。这一刻,许仙仙忽然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两个人是亲兄弟,就连神态也是相似的。
或许是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徐若水的眸光一暗:“这样能增加你的一点信任吗。”
许仙仙看向他们,微垂了垂眸,开口却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
只听女子一字一句道:“你方才……称了殿下,是我想的那个殿下吗?”
徐若水一愣,他其实可以毫无破绽地小小扭曲一下事实,说成是什么亲王或者不起眼的郡王,再或者是什么地方的世子。
但他没有否认。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女子的语气中潜藏着的那一丝危险,让他感觉到压迫。又或者他不愿意对这个人撒谎,希望用任何事情来获取她的信任。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怎样。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徐若谷和他的哥哥一样,企图从女子的神态和动作上揣测出她的想法。
青羡的手在抖。
很微小的弧度,她在努力压制。
再听到和那个姓有关的人,许仙仙以为自己可能是愤怒的,或者仇恨。
但奇怪的是,她对那个人本身,事实上没有任何的偏见和仇怨。
但要说没有迁怒,那又怎么可能。
她还记得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少年的笑容温和得像一块润泽的玉,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浅浅的光,像是来自天国的使者,木槿花般端庄温雅的姿态。
让从来都张牙舞爪的小魔女没了声响,只敢呆呆地抱着大西瓜,静静观赏他的睡颜。
记忆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就近在昨日,许仙仙的内心一阵酸涩,不可避免地回忆起那个充满硝烟气味的、天空赤红的雪夜。
骨头一寸寸碎裂的痛苦和血液干涸的恐惧在瞬间覆盖上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那种嫌恶的感觉不来自任何人,而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对于自己的厌弃和埋怨。
如果再强一点就好了。
她幼稚而执拗地抱着那虚妄的希望,如果自己再强一点,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没有人知道答案。
记忆只是放远了一瞬间,她很快将意识回笼。
许仙仙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忘记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强迫自己从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中走出来,模糊而凌乱的记忆却克制不住地上涌。
她感到一阵烦乱,按了按太阳穴道:“他会来,是吗?”
徐若谷听不出她的语气,更吃不准她对太子的态度,只点了点头:“看样子已经到了。”
“看样子?”许仙仙轻笑一声,徐若谷感觉自己被人狠拽了下,手腕一松,一枚红绳挣脱他的手腕,径直飞到女子手中。
在看到青羡表情的那一刻,徐若谷感觉到一丝恐惧。那个冷血的女杀手,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红绳并没有任何标志,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眼,很难有人将它和什么灵修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
“娘们兮兮的。”许仙仙轻嗤一声,眼中的红绳模糊得看不出编织的痕迹,白色琉璃珠上的符咒也同样出现重影。
她忍不住又呲了一声,将灵识附着其上,脑中放空,感受着另一道相似的气息。
……
白衣青年的眼神骤然凌厉,一个人影在他脚边倒下。
阿仰舒“哇”地叫了一声,把倒在地上的人踩了两脚,气呼呼道:“坏人,坏人。”
赵兴向他走近:“郎君,怎么了?”
江祺轻轻摇了摇头,望向某个方向:“我们最好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