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蓝光覆上符咒的笔画,一道明亮的金光由上至下将略重的笔痕填满,符纸如枯蝶翅膀般破碎成灰,点点散去,只在茶杯表面留下一道笔锋锐利的符咒。
茶盏慢慢飘离桌面,上升大约三尺高的时候,许仙仙从在桌边仰视移动到了墙角。
怕他摔了。
少年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覆手向桌上一压,茶杯迅速下落,洒出几滴清茶。
这当然还没完,北门戎的手指像是能跳舞似的,将那被他蔑为绿苔藓的茶杯上下左右来回晃荡,看那架势是非要把茶水泼个满室才肯罢休。
“力度强,速度一般,精度……尚未可知,稍有迟滞。”少年客观地评价,又抬头问,“这样一个不装水的茶杯,能维持多久?”
许仙仙在心里飞快地算了算,沉默几秒后回答:“如果是这样的重量和体积,用功越多消耗越多,照你这样的速度,这张符……只能维持半柱香。”
“不用功时消耗如何?”他又问。
许仙仙想也不想:“没有算过,但是很低。”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是你见识太浅薄。”许仙仙话一落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随心所欲,有些不妥,她干脆闷声不说话。
许仙仙说的话当然是赌气,她从小就喜欢用符咒来做游戏,捣鼓出不少大人口中的失败品,气得长老一会儿说她不务正业,一会儿又说她作践好东西。
谁能想到最开始的御物符,只是因为被关闭在静室中时太过寂寞无聊,而身上又戴着锁灵环被限制了灵力,思来想去只能对着疾行符和破魔符上的符号一通乱改,最后弄出个只会满天乱跑,头一次使用就把她鼻子撞青了的四不像。
那时她根本没有考虑符咒在速度和力量上的设计,导致那木头娃娃从静室飞出后一路乱撞,惊吓伤害了不少弟子,好些人出手都无法瞄准它,反而被那猛牛般的力气撞得四脚朝天。
自己闯的祸当然得自己填,那时的小许二骑着头威风凛凛的虎妖,从内门追去外门,最后好容易用缚灵网将那娃娃擒住,又抹去符咒。
结果没料想自己一路乱闯,造成的惊吓和损失比那木头娃娃带来的更甚。
大概是那次被骂得太厉害,未免她又在静室里作妖,王徽瑛命下人将室内一切物品摆件都拿走,独独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石床,潮汐神尊的神龛前甚至连香蜡也无,只有雕在方形凹槽中的半身神像。
最要命的是,她将那面本就狭小的窗户外蒙上一层白布,光线虽然能照进来,却看不见任何外面的景色。
门一关,就是十日。
不是她受惩罚时间最长的一回,但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那样浓烈的好奇心挥着笔在草纸上乱画,再也没有去碰那张还没改完的四不像符咒。
几月来她凭着印象将记忆中的符咒修修改改,每次试验必在空荡无人的地方,除了朱秉煜,只有洛亦泽知道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丫头每日顶着烈日跑了多久,失败了多少次,又重复了多少次。
她不至于将井绳当作毒蛇,只是这份小心确实来得曲折。
她不知道从来没有哪一个只能制作中级甚至初级符咒的符师,敢自己创符。
也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了会怎样。
所以她做了,并且做得很好。而她丝毫不知道她做的这些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