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块白琉璃般透明光滑的幕布,如白绢般在玉霖峰橘井堂的穹顶铺展开,而每块幕布前,都至少停留着两双眼睛。
幕布上的情景,不是其他,正是玉霖峰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
一位胖乎乎的长老正捣着手中的药杵,两撮蚕眉直窜上太阳穴,表情一如看见了自己晒得恰好的芝麻遇上一场瓢泼大雨。
身旁的年轻弟子反应不及,被幕布中突然的变动惊得身子一抖,好在手中的杵臼没松。
“遇上刚产崽的四不像?这俩小崽子也忒惨,啧还一女娃。”胖长老同情地朝他的弟子垮了个脸。
“这、这是真的四不像?您不说是林……”弟子不能忘记自己方才瞧见的那头巨兽,蟒头马身,羊蹄凤尾,怪得像一桩奇案。
再联想起林屾平日里不近人情、色如沉铁的姿态,忍不住噗呲一声,后又赶紧捂嘴:“弟子知错。”
“欸豆豆你有什么错,想笑就笑嘛,谁看了不想笑。”胖长老沿着臼沿将药杵斜斜滚了一圈,摸了摸弟子的圆脑袋,体谅道,“林屾长老在这百战峰上待得都快变态了,日日不是舞刀弄剑,就是与人斗法,再不就残害自家徒弟,残害完了再去残害别家的徒弟。”
“谁能想到他今次气运不佳恰巧抽中场内,衡峰你项师叔他那头四不像……”胖长老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探了探那些早已竖起耳朵的老货,还特意用法术模糊一番。
随后清清嗓子,认真叮嘱弟子:“虽说咱们玉霖峰以医治和究药理为目标,但防身之术也是万万不可忽视的。平日里看他斗法都跟放烟花似的,如今他要将实力压至筑基以下,若有些什么拳脚和剑招刀法的,你能看会个一两招,那也是莫大的荣幸。即使看不会呢,也当白看一场杂耍了。”
窦存远受教地点头:“明白了,师父。”
“也不知这女娃能坚持多久,前面那波七个男娃的都遭打哭了两个,”胖长老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她要是选摘药的题目多好,何必拘泥于自身灵脉呢。”
“两个人……”窦存远看了眼抖着手给自己绑发辫的少女,露出一丝不忍,“林长老会轻些吗?”
胖长老深深地看了眼在潭水边冲洗鼻血的许仙仙,嘴一撅:“难说。”
手臂被缠得太紧,即使挣脱后依然有些脱力,她向来爱护自己的头发,此刻却只能潦草处理。
她不能够确定卞识微的安慰,却清楚地知道卞识微绝无可能离开这里。
因为此时,那枚可以决定他去留的木牌,正卡在那个砸中她鼻梁的竹纹银带钩里,上面很不幸地被洇上两点血红。
如果卞识微因为她而无法脱身,受伤甚至更严重,许仙仙无法不自责。
蓝色的灵气从幽暗的潭水底部上涌,暗流汇聚,像一粒粒细小的蓝色沙砾,被大风席卷,像一块飞舞的蓝纱。
蓝纱披上少女的双肩,同她一起沉入地下的黑暗。
湿滑的地道如迷宫般曲折蜿蜒,从头顶的洞口掉进来后便两眼一抹黑,未知令人恐惧,而久居黑暗之中,许仙仙更信任自己的耳朵。
她摸索着向一个有水声的地方缓缓走去,同时举着手放轻了呼吸。
滴答——滴答——
除了水滴声,她还慢慢感受到一种温暖而干燥的力量,在不属于它的阴湿地下活跃着。
火光!
一定是有人来过,许仙仙想到梁上那些消失的咸菜,不由得蹙眉。
如果是同时……
两团亮橘色的火焰微弱地燃烧着,许仙仙一看就知道是派发的燃火符。这种市面上流行的燃火符效力有限,再加上不知道已经燃了多久,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