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珠怔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她看向端坐一旁的罗公子,却见那罗公子的脑袋几乎要埋进盘子里,方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被人奚落谩骂,而那个与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却还在大快朵颐!
二楼雅间里的人说的每一个字,如同一个个铁蒺藜扎得方宝珠遍体鳞伤,但罗公子的态度,却如尖刀刺在方宝珠的心上。
方宝珠后退几步,两个丫鬟连忙扶住她,奴随其主,她们跟着自家小姐一向战无不胜,可是和小姐一样,她们其实也没有多少经验,就是咋咋呼呼罢了。
方宝珠的眼泪还没有落下,她们却已经哭出声来:“小姐,我们回家去,我们走吧。”
方宝珠挺起胸膛,倔强地不肯走:“你们胡说,你们胡说!”
颜雪怀冷眼旁观,看着一侧雅间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她安排的,她只是让温绣过去,但是她却没有其他的安排。
一来,她没有时间;二来,她也没有合适的人手。
可现在看来,有人比她早做安排,时间充裕,人手齐全。
颜雪怀看着大厅里那个正在被人凌迟的姑娘,白皮黑心的颜雪怀,并没有几分同情。
即使这是一个圈套,一头跳进来的也是方宝珠自己,看她那勇往直前的架式,可不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来的。
若是刚刚在下面的人不是温绣,还是李绮娘或者她,即使有二楼那人的慷慨陈词,她们母女连同李食记,就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方宝珠冤枉温绣,没人相信,围观的人都当笑话在看。
可若是换上李绮娘和她,那就不一样了,年轻貌美的寡妇,还是和离的,刚刚及笄的女儿,花骨朵一般,做的是酒楼生意,迎来送往,前夫却是一位举人,京城里没人知道颜家在平城的丑事,他们只会认为李绮娘母女一定做了什么,才会被颜举人厌憎。
用刀杀死一个人,或许有些难度,但是用舆论杀死一个人,却非常容易。
或许是一篇一两千字的短文,或许是大庭广众下声嘶力竭的控诉,只要是事关男男女女,事关下半身,只要找对了时间,找对了场合,找对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这件事便会瞬间奏效。
没人去核实真假,每个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即使那是掐头去尾无中生有,对不起,你要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好了,真的证明了,绝对是清白的了,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有人:好了,知道了,这事翻篇,下一个。
还有人:原来是造谣啊,他怎么不给别人造谣,这女的(或男的)也不是好东西。
即使真相大白,即使过去一两年、两三年,那些人想起李食记时,不是李食记的美食,而是李食记老板娘母女俩的风流韵事。
而李食记,可能早在事情开始时,便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