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有片刻的晃神,冯华通也与她说过类似的话。她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未来还很长,人生目标总会做出不断的调整。
可云绣更明白,她与夏骥不同,她走这一条路,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理想,也有母亲的理想。所以,母亲未能进行的普米族研究,成了她一生的执念。
她想她或许会有其他的研究目标,可普米族的研究,她这辈子怕是都放不下了。
云绣回了夏骥的话:“既然你这么想,那以后你去兰坪做田野,也是不错的。”
“也是不错?”夏骥露出苦笑不得的神情来,“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是将来我去兰坪做田野,就和你相互照应一下的。”
云绣不解:“你不是当我是竞争对手,看我不顺眼么?我倒不觉得你想和我相互照应。我不想说这么冠冕堂皇话来。”
这话让夏骥无言以对,沉默着吃完了米线,回去的路上亦是一路少话,直到行至宾馆楼下,才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我没有性别歧视。但我还是认为,女性在田野调查中是有一定劣势的。”
云绣点头认同。这种劣势来自于天生的生理构造,因男女力量的悬殊,女性进入田野,可能会面对比男性更多的问题,比如翻山越岭过于劳累,比如生理期身体不适,比如性别带来的安全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克服生理劣势取得成功的女性民族学者,不就令人更为敬佩吗?”云绣说道,“可夏老师敬佩像冯老师与高老师那样的女性民族学者,却劝我这样的年轻学者知难而退,是什么道理?”
夏骥再次语塞,眼望云绣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些朦胧的答案来。他不能再否认心中的偏见,他确实敬佩冯老师和高老师,可他认为那是时势造英雄。
在如今舒适的环境中,夏骥不相信还有像她们那样怀揣理想热忱而又具有坚韧品格的学者。他总是这般清高与骄傲,自认超脱于俗世,认为这世上的理想主义者少之又少,他可占其一位,却不认为云绣也可占其一位。
他啊,就是这般偏执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