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范闲明白了邓子越的用意之时,也就是当日在密林之中救下来的十三苏醒之后的事情了,十三被范闲秘密安排到了儋州城范府交纵复杂的后院水底之中,也同样是那一批范闲唯一救下来的人,而看管十三的,正是送林婉儿回到京都城之后再次折返回来的虎卫。
虎卫的信息非常快捷的到达了范闲的手中,这也让范闲清楚了邓子越兄弟的事情,所以范闲能够就此脱身,这一系列的步骤,邓子越立了头功。
瓦解绣玉堂,他也立了头功。
运气也是一部分实力,而范闲的运气在于,十三、二十一等人,都是第一批的人,他们都被启用在了私军的管理和掌控之中,他们在监管这一批私军,而现在这五千私军的管理者,也是这一批人,而且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在死亡的竞争之中,相互扶持走下来的,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是任何的筹码和威胁能够换回来的。
范闲明白这样的情谊。
现在,也是这样情谊体现价值的时候。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于秦惨笑,对着范闲说道,他的目光已经从下方的一众,回到了范闲的身上。
“说来听听。”范闲看着于秦,表情凝重,他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终究是败了,他此时已经无力回天,整个局势已经在范闲的手中,牢牢掌控着了,所以范闲并没有想要为难这个老人,他目光平静。
“为何你竟如此知晓人心?”于秦轻声得问道,“你年纪轻轻,竟可以抓住每个人的弱点,在他们最痛的地方刺上一刀,或者是在最缺乏的地方雪中送炭,你太可怕了,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世间竟有你这样的人。”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学过心理学吧?范闲心中尴尬的想了想,这才回答道,“还是我的老师教得好。”
“陈萍萍?”于秦问道。
范闲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于秦便自顾自得继续说道,“他虽然攻于心计,但是他的强大在于设计,他可能会用几年甚至十几年去改变一个人,但是不能仅仅用一天、两天的时间看透一个人,在心机之上,你可能不如他,但是在度人心思之中,他远远不如你,范闲,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多谢大人赞誉。”范闲算是接下了他的赞美,但是心情仍然高兴不起来,他看着于秦,不说话,给了于秦充足的时间。
“既然事已至此,我败了便是败了,但是范闲我告诉你,你以为沧州城一个局你能做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了。这天下大局,不是你一个真相能够击碎的,更不是你能够染指的,当然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这里对于你真正的敌人来说,不痛不痒,其实我也收到了信息,若是不来此,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把柄在你手里,你甚至,根本不可能知道是我。”于秦坦然道,“可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看不到我女儿一面就送她们上路,舍不得我辛苦培养了这么久的地下王宫,我舍不得啊,终究还是这情长挂肚,难以洒脱。”
范闲看着于秦,心中觉得他可笑,又觉得他可怜。
于秦不知道的有很多,他以为他做的周密,可是范闲却早已经识破了他的一切,就算是他不来沧州城,范闲甚至可以不去京都城就能要了他的命,但是此时范闲去争一时口舌之快也没有什么意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秦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他做了无数害人的事情,损人利己,杀人越货,设下滔天赌局,敛财无数,没有一条罪名可以让于秦好生死去的,也没有一处受害的人,是希望他好死的。
范闲不会将这个人送回刑部,他要亲手结果了面前这个身上背着整个地下所有命债的魔头,可是在这之前,范闲还有两件事情,需要问于秦。
“范闲我知道我没命回京都城了,但是你不用想,你会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于秦苦笑着,“我的女儿也都是死命难逃,她们现在也威胁不到我。”
此时的范闲,缓步走到了于秦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对,范闲歪着头,冷漠地说道,“我不会威胁你,这样对别人不公平,你的人生之中所有和你交好的人都必须死,你整个沧州城的于家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看到明天一早的太阳,你真以为我会把你比作乱战之中的一个具尸体吗?不会的,你会遗臭万年,你会受尽庆国百姓人民的唾弃,你会被整个沧州城视为魔鬼,你的尸体都不会有一个安葬的地方。”
说着,范闲对着一旁的邓子越点了点头。
邓子越走了出来,横出手,拿出了一个漆黑的桶,桶并不宽,上面绣刻着金色的纹路,此时的邓子越,深吸了一口气,将桶打开,里面出现一张金色的丝绸状的布,这一张布的背后,正是监察天下四个大字!
此时的于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范闲低声的说道,“跪下吧,你猜也能猜到是什么。”
“跪!”赫然,站在二十一身旁的那个领军之人,大喝一声。
在场所有的士兵,全部跪下!
这一幕,范闲有些震惊,不过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暖意,他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邓子越和范闲,站在当场。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今发监察院密旨,监察院提司、京都城监察院一处代理主办,范闲接旨!”
“下臣,接旨!”此时的范闲,跪在了地上。
“经查,沧州城绣玉堂以今庆国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及其他为首,私自设立私狱、私自设立私军,证据确凿,将工部尚书押于刑部问责追查,工部侍郎于秦,多年私自敛财,偷取内库银两数目巨大,草菅人命数目巨大,无视庆国国法,无视皇权,欲以起兵谋反,此乃大不赦!处以极刑!车裂之法!”
于秦浑身一震!
“自带监察院六处进入绣玉堂,收集证据,择日回京,须将犯人于秦首级带入刑部大牢,其他人员,就地处决!钦此!”
所有人怔在了原地!
可是此时的范闲,面色坦然,他看着于秦,“大人,现在你还认为,我会让你好死吗?”
“你是何时面圣!你是何时知道,幕后是我?难道不是昨日夜里?”于秦震惊得看着范闲,此时的他目光之中已经不单单是恐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他甚至流出了血泪!、
他死死得瞪着范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的恐怖!
范闲并没有于秦的那般波涛汹涌,而是十分平静地说道,“我会让你的两个女儿走的平静些的,我实在没办法找到任何一个理由,说服我们脚下的万千亡魂,我无法让他们安息,你知道吗?你的女儿会死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范闲!”唾沫横飞的于秦,看着范闲。
“还有。”范闲靠近了于秦的耳畔,低声地说道,“你以为你护住了长公主还是二皇子?我不是没有证据,我的证据,就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什么?”于秦看着范闲。
“你别忘了,翻过绣玉堂的大门之后,是谁的家。”范闲的笑容,邪恶的绽开。
安静的房间,似乎和旁边不远处巨大的波荡没有丝毫的关系。
崔振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家里的人已经坐不住了,短短不过十来天,崔逸文和崔贤都已经双双殒命了。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就在这个漆黑的夜空之下,缓缓走入了一个人,他手中握着长刀,平静的走了进来,映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走进来的正是孔家的少爷,孔成,他走到了崔振的床旁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崔叔,好久不见。”孔成笑了笑,轻柔地抚摸着崔振的被子一角,将长刀放在了崔振的身旁,这才伸手向里面探去,他把崔振的被子撩开,在他的左手旁边,找到了一个钥匙,他熟练的拿起了钥匙,这才叹息了一声,看到了崔振上方,曾经海棠朵朵拿走那些信封的地方。
他将那暗格取了下来之后,找到了一个锁眼,将钥匙插入之后,转动了一下,掉出了一个东西,他将东西拿到了手中,长叹了一口气,“崔叔,你说他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争这个东西吗?”
将包裹打开之后,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玉简,他笑嘻嘻的看着玉简,和下方的几封信,“江南的财权不也是这样的?有什么区别呢?北齐通往这里的货运也全靠着个玉简,这算是什么?长公主给你的王牌?我不太懂,但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几封信,可以决定内库的命脉,所以如果这东西放在我这里的话,以后沧州城是不是就可以姓孔了?”
“崔叔,你说你也是的,找了个程大龙那么个傻货天天跟着我,你也不怕他说漏嘴啊?”孔成笑了笑,可是忽然他的脸色大变,他看到了狰狞的一幕!
方才放到崔振身旁的刀,不见了!
孔成惊愕的瞬间回头,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孔成浑身毛骨悚然,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了一个人,他立刻站了起来,谨慎的看去。
那人缓缓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到了窗户旁边的椅子上再次坐下,他翘着二郎腿,将刀竖在地上,歪着头看着孔成,“我是傻货?”
程大龙!
孔成看着程大龙,痴痴地说不出来话!
此时的程大龙面容之上再也没有一丁点的傻气,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杀气,他肥硕的脸上仅是笑意,将刀摆了摆,笑道,“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啊?”
“你……你在装?”孔成看着程大龙,退后了一步。
程大龙依然是那副表情,“我是不是在装,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和我两个哥哥,都是傻子。”
孔成浑身毛骨悚然,“哥哥?”
他今日前来可是没有带任何人的,而面前的程大龙是会武的,这一件事他明确的知道,毕竟在他的眼前,程大龙也杀了不少人。
“孔成啊孔成,其实我打算带着你来着,可是有些人不喜欢,毕竟这么大一份钱,给少了,你肯定也不愿意,你说呢?”程大龙笑道。
“不啊!大龙,我愿意,我十分的愿意。”孔成急躁的看着程大龙,“我什么都不要都可以,你让我跟着你干就行了。”
“你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程大龙喃喃得说道。
“问题?”孔成不记得了。
“这一路走来,你得益于谁啊?”程大龙回复了这一句话。
而孔成震惊地看着程大龙,那是一次选择,很显然孔成选错了人!
吞了吞口水的孔成,似乎知道了程大龙的杀意,此时的他低声说道,“你杀了我,你也跑不出去,你别忘了,监察院的人已经在门外了!崔家的人迟早要进来的!”
“崔家和绣玉堂半点关系都没有。”程大龙呢喃道,“于秦那个傻子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拦了去,而且你别忘了,你的好大哥,已经死了。”
“你动的手!”孔成看着程大龙,他恶狠狠地说道,“范闲不是傻子,就算监察院不来,范闲也会来的。”
“他?肯定会来。”程大龙笑了笑,指着自己身旁。
孔成看了过去,此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
海棠朵朵!
熟睡的海棠朵朵!
“这姑娘是九品上的实力,你怎么可能……”孔成看着程大龙,惊愕道。
“第一次见范闲之前,我早就收集了他的信息,他是用毒的高手,九品高手研制出来的毒药,定然可以攻破九品的实力,所以我拿走了他部分的毒药,我试了试,果然厉害。”程大龙笑了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告诉你,就是在你第一次带他进入绣玉堂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鞭策我的三个侍女。”
孔成猛然想起,这才对面前的程大龙,更加的畏惧!
“谁也不会对一个没有见过,且莫名其妙出现的实力低微的人,有任何的戒心。”程大龙道,“况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傻子。”
孔成哑语了。
“范闲奈何不了我,因为我有这个女人。”程大龙笑道,“并且我也可以原谅你。”
“是吗?大龙,我就知道……”孔成刚刚喜悦了不到一秒的脸,瞬间低沉了下来。
一把长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可是……最后还是倒下了。
“可是知府大人不同意啊。”程大龙无奈的摇了摇头。
关生出现在了孔成倒下的尸体后方,他将长剑抽了出来,看着程大龙,“这一下,人都干净了。”
“是啊。”程大龙叹息了一声。
“大龙啊,多亏了你,这整个沧州,都是我们的了。”关生笑着丢下了长剑,走到了崔振的身旁,将方才孔成没有拿起的东西,拿了起来。
正当他要欣赏的时候,忽然手中抖了一下,玉简掉在了床上,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一把沾着血的长刀,出现在了面前。
程大龙猛地抽出长刀,关生转了过来,颤抖地手,指着程大龙,“你……”
“你说这么大的沧州城,分给你,你玩得了吗?”程大龙冷冷地笑道。
“啪啪啪……”
就在程大龙冷笑的时候。
他的背后出现了掌声。
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