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皇子便带着贴身的参将走下了陈园,当走到大门之前的时候,曲涵早早地在那边等着了,大皇子有些微微一惊,他驻足看去,此时的曲涵才飘然地转过身来,对着大皇子微微一笑,“奴婢曲涵,见过大皇子殿下。”
“哦?”大皇子是个军中从小长大的鲁莽人,找些胭脂水粉的红颜来对付他,确实也是范闲的高招,这曲涵一颦一笑虽然没有宫中妃子的雍容华贵,没有那些公主郡主的超凡脱俗,但是也有大家闺秀的莞尔玉琢之色。区别在于宫中妃子和郡主公主大皇子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唯有这普通人家的大家闺秀,大皇子是没有见过的,而曲涵正是这样的一类人,一瞬间便让大皇子有些新意在里面。
走到了曲涵面前,大皇子笑容满面,“曲小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曲涵立刻委身作礼,“范大人有一纸要交给大皇子殿下,由我转达而已。”
大皇子一听,来了些兴趣,他立刻将曲涵递过来的纸张接了过来。
可是他的目光看到面前的纸张之后,浑然大变,认认真真地反复看了三次,才确保自己看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才皱着眉再次看向了曲涵,“你确认这是范闲给的?”
“正是!”曲涵虽然不知道范闲纸张之中的东西,但是察言观色她还是明白的,用范闲的话来说,伴君如伴虎,这皇子就是虎仔虎娃子,虽然不如虎王的杀伤力大,但是他们也终究是老虎,所以能不要招惹尽量不要招惹。
大皇子冷冷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过曲涵,最后点了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了。”
说罢,直接一甩手,扬长而去。
曲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望着大皇子的背影,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
范闲带着妻儿妹妹在陈园算是住下了,每日太学府的老师也会到陈园之中对着范淑宁讲课,而范闲这一次就坐在旁边指导,索性也没有什么太难的学问,都是些浮皮潦草的世间大道,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太学府早就将范闲的半闲诗集绝大部分的诗词都放在了教学之中,不仅如此,庆国大部分的私塾也都有范闲的诗句。
这倒是让范闲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虫鸣鸟叫的夏天,自己在昏黄的灯光之前埋头苦背的样子。
距离大皇子和自己约饭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爆炸性的消息是从第三日传出来的,到达陈园的时候,也是陈萍萍从外面回来,通过女管家给范闲的消息,范闲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装作非常惊讶,甚至不解的确认了很多遍,当然这是为了和陈萍萍耍心眼,毕竟大皇子袒露心迹之后,范闲也都有所作为才行。
若是不出意外,大皇子以后就是范闲的绝大助力,这个助力,范闲没必要不去争取。
大皇子遇刺。
在大皇子寝宫之外三十步,进入刺客三名,携带长剑四把,袖箭三十三枚,毒药两瓶,麻沸散三两,于夜里丑时进入大皇子府邸,并且进入寝宫之中,释以麻沸散之后,将大皇子弄入昏迷,可是因为对方并没有掌握大皇子府邸换班的节奏,立刻被巡逻发现,三人拼死力搏,最后一剑刺入了大皇子下肩膀和腹部,腹部并不深,没有伤及要害,但是肩膀被刺穿,大皇子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刺客失手,并没有想要逃跑,便决定鱼死网破破和大皇子一同赴死,一把火点燃了寝宫,随后大皇子被救出,三个人烧得面目全非,不成人样,死状极惨。
介绍完了之后的女管家也没有说什么,直接离开了范闲的厢房。
等女管家走了之后,范闲差点笑出声来,他躺在床头,平静地说道,“大皇子殿下啊殿下,你这出戏,生怕你父皇陛下看不出来啊,你还整个防火?你那京都守备军都是吃屎的吗?不过想来你不下狠手,这一次皇帝陛下就要对你下狠手了,还好你的肩膀被刺穿了,若是两个稍微轻一些的伤,恐怕你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范闲笑着,心中思索了起来。
三个事情不前不后的统一解释,就是这三个消息,来源是一个地方,都是庆帝。
庆帝现在想试探的,就是范闲。在二皇子平稳度过难关之后的庆帝,似乎在给范闲一个绝对的势力,而范闲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庆帝已经在试探他了,若是这一次出现什么披露,可能二皇子那边会开始从容很多,不过范闲不是一个喜欢放弃机会的人,既然庆帝已经出棋,范闲也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了。
双方的博弈,这一次由庆帝动手,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范闲并不知道,但是范闲已经知道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就是,庆帝要开始对皇室成员动手了,但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这京都守备军将领大皇子,是一个重要的一环。
那范闲的第一步,直接将军,我让你最重要的一环,直接跳下马丧失战斗力,然后再来一首杀人最为痛苦的方式。
捧杀!
此时的大皇子,已经上书了一封奏折到了皇帝的桌子前面,里面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信息,因为案件已经全部交给了督察院去处理,他需要做的事情,是十几日之后的神庙祭祀,毕竟现在的大皇子根本无法起身,所以他必须找一个合适替代他位置的人来临时对整个神庙祭祀的过程有一个保护,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叶家簇拥的对象,当朝的二皇子殿下。
皇帝陛下肯定是要同意的,毕竟太子不得以军务身,而三皇子殿下尚且年幼,之前又出过那么个档子事情,肯定不能委以重任,目前可以用的人,要么是手握三军的将领秦家,要么就是二皇子殿下才能担此大任了。
事情并不是非常困难的,所以皇帝并没有非常为难,直接委命了二皇子担此大任。
这是范闲得出来的结论,也是范闲得出来的阴谋,所以他知道,皇帝陛下祭祀的当天,定然会有些事情发生,而大皇子正是保护其安全的重要环节,反而是宁才人直接用这个过去的历史来感动了范闲,既然范闲知道了一些东西,当然不可能让大皇子亲力亲为了,这事关重大,马虎不得,若是真出了事情,大皇子就是重罪!
所以既然大皇子想要以求变化之法,范闲便只好帮助于他。
当二皇子殿下威风凛凛的带着众人接管了所有神庙附近事宜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范闲无意之间给他挖了一个坑,甚至连范闲都没明白过来,就这样忽忽悠悠地又给二皇子下了一个套。
不过这一次范闲长了个心眼,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赤裸裸的暴露给皇帝陛下知道,毕竟前一日大皇子见过自己这件事情,皇帝陛下可是知道的,索性直接上文书,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
范闲要做这件事情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第一件事情,就是如果皇帝想要制裁大皇子的话,那自己很可能就破坏了皇帝的计划,这样自己就成了最后的那个罪人,所以范闲即便是肆无忌惮,但是也要考虑那个让他肆无忌惮的人是否同意他继续的任意妄为,那么顾忌好皇帝老头的兴致,才是范闲需要做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自由的人,只有掌握活动范围的人才能达到绝对的自由。
第二个事情,就是范闲不能有勾结大皇子的嫌疑,毕竟他身上的权力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峰值,现在的范闲可不敢随意去乱分庆国权力的蛋糕了,他已经到了进一步都要庆帝昭告全天下的地步,所以他也不能让皇帝认为他继续在贪恋权力了。
所以范闲这封信是以最快的方式到达了皇帝的桌子上。
当皇帝陛下郑重其事的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几乎是笑出了声。
范闲言辞激烈的对大皇子进行了批判,其中不乏,设宴灌醉,强行招揽之后未果,气急败坏冲出陈园这等词汇,词汇之中表达了范闲对于大皇子强行叫他一家老小叫进陈园的愤怒,还将大皇子用恰到好处的词语乱说一通,并且说这一次的袭击监察院一处一定会详尽的查探,并且不会放过任何假装的痕迹,若是大皇子出现任何的取巧之为,他就会直接禀告陛下。
这对于皇帝来说,真伪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爸爸面前大喊哎呀,都是哥哥弄的不是我了啦,这样的话,即便是皇帝觉得范闲有错误了,也真是懒得责怪他,毕竟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范闲对着皇帝撒娇。
大笑之后,皇帝陛下直接吩咐侯公公,将这封信压在他的珍藏之中。
这才舒适的躺在了床榻之上,他平静地躺了下来,安稳的笑容像极了一个快乐的慈父。
………………
………………
大皇子此时瘫软的躺在床榻之上,宁才人风尘仆仆的从后花园之中回到了寝宫之内。
按照道理来说,大皇子的寝宫是在宫外面的,但是这是陛下的旨意,为了安全起见让大皇子住在宁才人处好生休养生息,不要随意走动,并且加派了一些禁卫在门口保护大皇子,更是加派了一些侍女来照顾大皇子的日常起居。
宁才人到了寝宫之中,这才看到了虚弱在床上的大皇子,她缓慢地走了过来,张口就是训斥,“多大的人了还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显然是宁才人相信了大皇子的鬼话,大皇子连忙说道,“娘啊,不是你让我找范闲吗?这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哦。”宁才人恍然大悟看着大皇子,“这就对了,既然是范闲说的那就是正常的,你要听从范闲的话,但是也要有一定的辨别意识,别他说的什么你都听,知道了吗?”
大皇子温顺的点了点头,才说道,“娘说的是,我听从就是了。”
看到了范闲造成了如此的结果,宁才人和大皇子其实心里都是打鼓的,他们不知道这样终究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们知道是起码现在皇帝陛下并没有怪罪于自己,至少目前为止,他们没有任何的损失和后果需要来承担的。
范闲已经亲自从陈园下来,将林婉儿和范若若还有自己的大姑娘范淑宁安顿好了之后,这才亲自到了监察院之中,他这一次并没有直接走进一处办公的地方,而是走到了陈萍萍所在的地方,这是陈萍萍和他说的,一些事宜要和他接洽一下。
当范闲走入厅门之后,几处的各大主办都已经齐聚在了这里,这一次范闲走了进来和其他的时候并不一样了,不光是四处的言冰云和三处的费介,甚至是八处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宣九都现在对范闲都有些改观了,至少不是之前那阴冷的面容了。
看来他们对于这整个范闲这一年来的事迹也有所耳闻,都是笑脸相迎,而费介更是直接走到了范闲的身旁,低声地说道,“你小子可以的啊,进京这才几年啊,就爬到你师父头上去了。”
“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呢?”师徒二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萍萍在影子的推扶之下,坐着那个黑色的铁质轮椅走了进来,他环顾了四周,便说道,“今日总算是人齐一些了。”
其实也就是这么几个人。
范闲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二处的主办光头,他的行径非常隐匿,别说范闲了,甚至连皇帝陛下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有陈萍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和样貌,而五处的主办荆戈,原先在军营里担任校官,和秦家大公子秦恒产生了不小的矛盾,之后被秦恒找准了机会险些一枪将其挑死,虽然被陈萍萍捞了出来,但是连累全家被斩。
如今的五处一直驻扎在京城外,他们便是专门负责陈萍萍的安全的黑骑,也是监察院中的最强的战力,千里奔袭擒肖恩是他们最光辉的战绩,由于庆帝对于黑骑的忌惮,下旨要求人数不得超过千人同时也不得入京。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五千私军不能够加入黑骑的重要原因,听闻范建曾经说过,皇帝陛下赐给他的虎卫已经属于王牌之中的王牌了,可是那三千虎卫都不敌陈萍萍一营的黑骑,这黑骑一营,不过一百人。
再来就是七处的主办牢头,他们的存在有点类似于朝堂中的刑部,专门负责刑讯囚敌,由于手段狠辣,外界称他们比十三衙门还要专业的多,其中北魏最大的暗探头目肖恩,曾经就是被七处所看管,他们的实力也是可见一斑,不过七处的主办是十八大牢头其中的一个人,到底具体是谁也是神不知鬼不觉,范闲反正不知道。
见所有能到的都到齐了之后,陈萍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既然都来了,给你们说些事情,是接下来需要准备的,不过在此之前,要通告一下,监察院新任副院长范闲,大家都认识了。”
几人点了点头。
“下面就是关于神庙祭祖的事情。”陈萍萍平静地说道,“一处直接进入里面祠堂,你所要负责的就是陛下周遭的安全事宜,现在一处的主办仍然由范闲代理,明白了吗?”
“是,院长大人。”范闲点头称是,他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会落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
“三处负责准备一处的各项物资,还有可能发生突发事件的各种药品。”陈萍萍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了,范闲并没有听剩下的事情,而是自顾自的思索起来了他所要顾忌的事情,现在距离陛下祭祖的时间已经还剩下不到几天了,范闲确实也没有多少时间等了。
过了许久之后,范闲听到了一声今天就这么多,有详细的事情,再通知各位。范闲便点了点头。
只是范闲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一处办公室,而是随着费介走到了他所在三处。三处的师兄弟依旧非常热情,在欢声笑语之中将范闲接到了费介的房间之中,费介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范闲,“怎么样?这次回来之后感受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范闲歪了歪头,笑道,“倒是师父我最近发现你总是经常出入一些不该出入的场所啊。”
“啊?”费介笑道,“我那不是捧你的场嘛,再说了桑文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我这不也是去帮帮忙嘛。”
“哦?”范闲一惊,正要说话的时候,被费介打断了,费介笑道,“我们师徒两个人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总在说这些事情。”
范闲看着费介,撇了撇眉毛,诡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傅说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毕竟年纪也上来了,也不比前些年了,你说要是再在抱月楼出个什么事儿什么的,我听桑文说你每次都叫十几个……”
“咳咳。”费介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范闲无奈地看着费介,摇头苦笑。
范闲和费介聊了一会儿没什么营养的天之后,回到了一处的院子里面,此时的一处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来迎接范闲的归来,毕竟是范闲阔别一年之后才回来,一定要给范闲营造出来一种即便他不在一处,一处也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地方,而不是范闲不在就放羊的地方,毕竟这里放过一次羊,到现在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副院长大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