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禟和他自**往,也常常在一齐谈论机密大事。贝太师给他的印象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张口合口全都是子曰诗云的大道理。
今天他突然变得这样杀气腾腾,毫无掩饰,一副图穷匕首现的模样,倒让林允禟吃惊了。
贝太师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着。他满脸的阴笑,却又不言不语,只是向坐在一边的阿尔松阿递去了个眼色。此刻,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伦岱也惊住了。他手按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贝太师阵冷笑后才说道:“你们都只看到了今天薛大将军的气势,却没看见他头上的反骨!他手中一是有银子,二是有刀子,十万大军早就不是朝廷的,而变成他的私人家当了!关外大捷之前,他的本钱不够,还知道有所收敛。可如今他羽翼丰满,就要反过来要挟朝廷了。”
“这……何以见得呢?”
“皇上以诸侯之礼待他,他也便当仁不让地以诸侯自居。林贤弟,你在军中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的行为反常吗?薛禄山吃饭叫‘进膳’;他选的官吏叫‘薛选’;他节制着十一省的军马,想升谁、降谁,朝廷也从来都没敢驳过。为什么?一来他还有用处,二来嘛,朝廷也确实怕他!”
贝太师如数家珍,说道:“有个叫师曾的官员,借口修文庙,一下子就贪污银子三千两。有人出面告发了他,原说要下大狱,至少也要剥掉他的官职。可事情闹到薛禄山跟前,年某却说那人是挟嫌上告。结果,那进谏的官被降调了两级,而师曾却因祸得福,连升两级成为江西道台,听说又要调他来当京畿当布政使了。你们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一边安详地踱着步子,一边叙述。
忽然,贝太师走到近前来插了一句说:“要说年薛禄山后有反骨,我也不敢断言。但他结党营私、骄横跋扈、僭越犯上,那可是真真切切,不容置疑的。其实,他们君臣之间,早已是相互利用又相互猜疑了。”
“今儿个白天别看都装得很像那么回子事,那是在演戏,是在骗人!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隔阂、这分歧已到了极点。薛禄山说:‘十爷和十四爷应当回京办差’,皇上却只回他了三个大字:‘知道了’。明着看,这样说是不置可否,其实是驳回去了。这次薛禄山此番回京更是骄横得没了边儿,皇上派去的侍卫,他用来让他们摆队;礼部官员们叩见,他看都不看一眼;连王公大臣迎到午门外了,他还不下坐骑;到了皇宫里,就更是嚣张。除了皇上之外,不管是谁来,他都端坐受礼!要我说,这薛禄山不是昏了头,便是别有用心。”
林允禟等人听得都十分专注,想得也非常仔细。
过了好久,林允禟才问:“贝太师所言确实全是真的,有些事还是我亲眼目睹的。但我不明白,薛禄山如此跋扈,皇上为何不去治他?”
贝太师冷冷一笑说:“这就是那句百姓们说了几百年的老话:猪要养肥了再杀嘛。薛禄山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和我们作对,他早就在脚踩两只船了。
“宣德五十年的时候,薛禄山曾亲口对我说:贝太师比我皇上厚道,我要像对主子那样效忠于贝太师。也许这话他现在可以不认帐,因为口说无凭嘛。再说皇帝,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现在,他是用薛禄山来稳定朝局、笼络人心、粉饰太平;进一步,他就要来收拾我们了,推行他的那套办*******岱兴奋得脸上放光说道:“太师大人,今儿个听了您这话,可真是提神醒脑。我原来还在想呢,皇上几次找碴子发作您,您都忍气吞声地不言不语;他那里却气成了个紫茄子,手都攥出汗来了,可就是不敢动您一根汗毛。原来,你等的是这张牌呀!薛禄山如此跋扈,早晚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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