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华言巧语’。”沈天苌开口补充。
之前听陆之汣说过,颜舜华和顾言玦的婚约没那么容易解,她还不太信,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很复杂。
“华言巧语?华言?还保真?卧槽我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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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陆之汣果然还是在婚礼开始之前赶到了。
顾言玦无语一笑,果然他还是白担心了。
先前秦风结婚的时候他当过伴郎,半途却因为要赶到星城所以提前走了,这次婚礼办得简单,也不需要做伴郎。
他提前一点时间来到婚礼现场,按照指引坐到男方宾客的位置。
这是个四面都是玻璃的婚礼会馆。
今天云城的天气出奇的好,场馆全部被白蓝色花朵装点过,因为边上的一大片的海水被净化过,所以阳光下是深蓝色,从会馆里望过去,水面波光粼粼,几只海鸟飞过,分外地漂亮。
顾言玦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顾叔叔——”
顾言玦转过头,是陆之祎的女儿陆浅浅,今年只有六岁,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他。
“浅浅。”顾言玦朝她招手。
陆浅浅乖巧地走到他旁边。
顾言玦伸手将她抱到膝盖上:“六姑姑呢?”
陆浅浅的母亲去世得很早,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陆之露就一直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陆浅浅摇摇头:“她和五姑姑在后面,五姑姑有小宝宝了,不能像浅浅一样走得快。”
他和颜舜华婚约被踢爆的那天,是陆之舞和叶凌南的婚礼。
“顾叔叔,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陆浅浅懵懂地问道。
“没有,顾叔叔很开心。”
陆浅浅摇摇头:“六姑姑说,撒谎是个不好的习惯,大人也不许撒谎呢。”
顾言玦轻笑:“本来今天要带个姐姐一起来,但她临时有事所以来不了。”
“那个姐姐是顾叔叔喜欢的人么?”
只有喜欢的人不来,才会伤心吧,就像是她很喜欢九叔叔,但是一直见不到,所以有时候她就会有点儿伤心。
“她是我的未婚妻。”顾言玦嗓子发哑。
陆浅浅看不出顾言玦眼底的情绪,她天真地掰着手指:“那浅浅不能叫姐姐啦,得叫阿姨或者婶婶哦~”
“嗯。”顾言玦应了一声。
他觉得颜舜华一定更喜欢姐姐这个称呼。
她才过了二十二岁的生日,其实真的只能算是个小姑娘。
顾言玦抱着陆浅浅说了一会儿,陆之露扶着陆之舞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上次刚和顾言玦打过架的叶凌南。
顾言玦将陆浅浅放下来,陆浅浅又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陆之露看到顾言玦来了,先让叶凌南带着陆之舞入座。
陆之舞虽然不愿意,但大庭广众地,终究也没说什么。
陆之露走到顾言玦跟前:“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陆之露淡笑:“这么积极,我还以为你今早都不一定过来,你现在比之前更火了,很难请。”
“六姐说笑,昨天晚上我见到陆之白了。”
“小白?他也回国了?”
“嗯,不过不是为了参加婚礼的,他现在是TheSun的新任CEO,昨天我们在商业晚宴上碰到的。”
陆之露眉心微皱:“TheSun……好像不是我们陆氏的产业。”
“嗯。”
陆之露自然看得出来顾言玦有心事,所以就没再多说话,转身先回了女方宾客区。
因为沈天苌没有什么亲人,所以陆家人反倒充当了女方的亲朋。
早上九点。
婚礼正式开始。
顾言玦坐在宾客席里,看着缓缓走入场的新郎陆之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不仅瘦了,还矮了一点。
但脸还是那张脸。
陆家的小辈都长得不差,陆之汣又是所有同辈里长得最好的,所到之处,必定能吸引所有目光。
顾言玦甚至觉得陆之汣失踪那几年,其实算是上天给陆之汣的一个惩罚,因为给了他优于常人的智商与外貌,所以才要让他受到其他的折磨。
而颜舜华,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么他呢,与他们比起来,他算不算是平庸?
但即便是从小就优人一等的陆之汣,也还是喜欢上了一无所有的沈天苌。
就像是一无是处的他,喜欢上了注定不凡的颜舜华。
但后者比前者,艰难太多了。
恍神之际,新娘已经走到了新郎身边。
然后,像所有婚礼流程一样,宣誓,亲吻……
但是,在所有宾客的期待中,新娘却拦住了新郎靠近的身躯。
“你是谁?”
台上,沈天苌看着自己的新郎,吐出这三个字。
所有人都突然愣住。
简短的争执后,在所有的注目中,沈天苌忽然转过身,疯一样地跑了出去。
顾言玦挑眉,陆之汣确实是陆家同辈中长得最好的,但还有一个人,和他不是同胞兄弟,却和他长得有八分相似。
那就是陆之白的亲哥,陆之柒。
所以,陆之汣最终还是没能回来,来的人是陆之柒。
怪不得,陆之白明明人在云城,却不来参加婚礼。
那一刻,顾言玦不知道怎么就笑了。
一场等不到新郎的婚礼和一场等不到女主角的约会。
沈天苌似乎看起来比他更可怜。
宾客渐渐散去。
婚礼现场,只剩下几个人。
“七哥,陆之汣是回基地了么?”顾言玦面无表情的开口。
“嗯,回去了。”
基地。
是陆之汣失踪那十年待的地方。
顾言玦十八岁那一年,忽然收到失踪十年的陆之汣发来的邮件,让他到末国诺基山脉的东北角接迎5他,并且不要告诉陆家的任何人。
当时的顾言玦一腔热血,悄悄飞往末国,在当地找了八个经验丰富的打手到陆之汣指定的地点。
那个时候,他沉浸在即将与老友重逢的喜悦,以及终于要做成一件“大事”的激动中,并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最后,他带去的八个人全部牺牲,他和陆之汣也身负重伤,陆之汣甚至下肢瘫痪,坐了几年的轮椅。
那是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从末国回来不久,他就决定这辈子都不要被身份所牵绊,他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和他父亲的赌约,拿下了云城一半的地下娱乐业。
然后顺利去了他感兴趣的娱乐圈。
此时此刻,想起这段往事。
顾言玦忽然就记起来,那时候伤重昏迷之际,他总是在做一个梦。
他梦见一座巍峨的宫殿。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总是躺在屋顶的绿瓦上晒太阳,她长得不算漂亮,却也不难看。
他仿佛在天空中,俯视着她。
忽然,她睁开了眼,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甚至掩盖了她普通的长相。
她坐起来,抬头望着天空,也好像在看他。
“喂——”她双手圈住嘴巴,霸道地吼道:“你不许忘记我啊,听到没有,不许忘记我!”
他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看到她吼了一声又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最后,她跳下屋顶,背着手走进宫殿,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分明与刚才判若两人。
这个小女孩,看着年龄不大,身上倒藏着两副面孔。
他看着其他人都齐齐叫她殿下,看着她规矩地吃完了晚餐,看着她在叫退所有宫人之后,无聊地逗着鱼缸里养着的那几条鱼。
甚至最后就伏在鱼缸边睡着了,一个宫人走进来,将她抱到榻上。
她忽然就醒了,但也习以为常,咕哝了一句“廷清谢谢你啊”又翻身彻底睡了过去。
那个叫廷清的宫人给她盖上被子,然后熄灯走了出去。
他跟着那个廷清走出去,殿宇的门口,站着一个宫装丽人,长得比小姑娘要出众许多。
见廷清来了,她指了指已经熄灯的殿宇:“廷清,她睡啦?”
“是的,九公主请明天再来吧。”廷清答道。
九公主嘟着嘴,有些扫兴地踢了提脚边的石头子:“好吧。”
说完转身走出去,但没有几步又回来:“廷清,你说,舜华的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舜华。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顾言玦心口一窒。
梦也在这个时候彻底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末国的医院里,浑身插满了管子。
那个时候,与其说是被惊醒,倒不如说是被吓醒,当时正值他考上京大不久,因为颜舜华也要吵着去京大念高中,颜舜宇找到他,三言两语就把他气得决定不去帝城。
舜华这两个字,甚至变成了一个让他生理性厌恶的名词。
所以醒来之后,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忘了这个梦。
所幸除了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小姑娘。
时间一晃而过,到现在,陆之汣的回基地,再一次勾起了这段记忆。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觉得梦里的那个小姑娘,可能就真的是颜舜华。
他梦到那些场景,其实就是他一直介意的她的那些‘过去’。
所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地蠢货吧。
明明离得那么近过,却强迫自己忘了。
顾言玦起身出了婚礼会馆。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渐渐乌云满布。
口袋里的手机也开始狂响。
顾言玦拿出手机接通。
李旸地声音冷到听不出情绪:“通知你一声,你昨晚打章滨的视频现在已经传遍全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