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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各自虔诚

大熙长宁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

雪昨夜方停,化作清晨薄薄的雾,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躲着几日不见的太阳。

今晨之后便是新一轮风起,就连料峭寒冬也被迫接受局势的转变,更何况是偌大北境。

大熙和程国的兵力在此战之中都被牵制在了北漠战场上,这一场硬仗以漠北诸部之中最骁勇善战的金殖部落元气大伤之事实为结果,双方尚未表明却早已默认进入了休战状态。

除却守军继续驻扎边境平晋关沿线,几位主将率大军已回到平晋关身后的蒙城。

凌靖毅几乎寻了一圈城内有可能的地方,都没看到弟弟凌靖尘的身影,直到远远望去才看到站在城关上战旗旁的那一抹熟悉身影。

“怎么在这呢?”凌靖毅不知道他在风口站了多久,于是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弟弟披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正在凝视着正北方的平晋关。

凌靖尘从飘然远去的思绪中惊醒,一边拢着披风一边转过身来看着长兄,微微蹙眉说道:“我总是觉得这次休战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金殖部虽然一下子少了两位皇子,却尚未到被迫休战的地步,他们的根基还在,若不趁势取边境草场,如何熬过寒冬?”

凌靖毅看着早已成熟的弟弟,想他离开朔安一去如今已过十年,恍然间突然发觉他早没有了年少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担当,便心疼地摸了摸他消瘦下去的肩膀说道:“父皇自有打算,既然已经传令班师,咱们就遵旨吧。”

“金殖部仓促休战,是不是担心大辰会趁虚而入?”凌靖尘的视线在城头战旗上面略作停靠,随后看着兄长,自己尽力将语气放的平和镇定,仔细分析着说道:“程国新帝登基,而原定婚盟因三公主病逝而不得不终止,加上我们看出了北漠抢占草场的打算,以致于这一次程国受敌大熙并没有增援......如此一来,大辰极有可能趁着三方战后疲累不堪而补上一剑,夺几方城池,扰几境百姓。”

“你还看出了什么?”凌靖毅眼中升起赞许之意,对于弟弟能够挖掘出潜藏于各方掩藏最深的胜负博弈而十分欣喜。

“金殖部没有在程国最具劣势的时候趁乱进攻,反倒一开始打拖延仗,因为他们在等大辰的回复,一旦大辰决定参战,金殖部便不会这么傻将大半军力耗损掉......可明显大辰并没有理会他们,所以金殖开始将大半兵力集中攻向了我们。”凌靖尘故意稍作停顿,因为他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在数月以前怕是连他自己都可能相信的,“熙程姻盟只是幌子,不管什么三公主还是别的嫡公主,也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父皇真正想要联合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大辰,对吗?”

只要排除掉其他一切可能,无论结论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却只会是唯一的真相。

凌靖毅默认了方才一系列的推敲与分析,平静地说道:“程国实力太弱,与其联合并非上策。”

“那现在呢,我们还能够做什么?”凌靖尘怔怔地再次愿望,漠北大地上数日都未曾消散的血腥极尽泼墨出了北漠的嚣张、熙程关系的微妙、始终隔岸观火的大辰,这才是边境战争一次又一次卷土重来的最终原因。

“奉诏行事,不得有误。”凌靖毅从怀中拿出了今早刚刚收到的一封书信,直接交到了他手上。

看着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凌靖尘胸口泛起一团暖意,唇边不禁露出浅笑,问道:“这是家书?”

“不,无论父皇以什么身份给我们兄弟二人写信,这上面的白纸黑字从来只是诏令,并非家书。”

凌靖毅极具平和的语气,却无处不在提点着天家父子最无情的君臣关系。

凌靖尘垂下眼眸简略看后,唇边虽依旧挂着象征性的弧度,却不再似方才那般真诚,苦笑着说道:“每次打完仗后,军中很多人都会收寄家书,就连汪颂淼那小子都收到过,兵部尚书汪曜大人为官是何等严苛,我以为他信中的话肯定全是提点。结果有一次颂淼无意中提起,说他父亲总是叮嘱他天寒加衣,夏季严防有毒鼠蚁,唠唠叨叨......”若不是那句随意之间的‘抱怨’,只怕他到现在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是那样渴望收到一封家书,里面写满了家人的关怀与担忧。

凌靖毅一向是个温润的性子,面对弟弟带着些抱怨的语气,他并没有斥责这种失敬,而是继续耐心地劝慰道:“父皇既然令你以后不必再去竹苏,想来班师之后定会对你另行封赏,届时就可以真正领了差事替父皇分忧了,你这些年一直潜心研习,性子也磨炼的很好,回朝堂定然是适合你的。”

凌靖尘明白自己除却妥协并无他路,不管在外兜兜转转多少年,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龙潭虎穴的。

兄弟两个正欲走下城关,凌靖毅却突然才想起了什么,立刻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一封信,淡淡地解释道:“这封信是在父皇诏令之前到的,压在了蒙城几天并没有送去阵前,我问过了,只说是给你却连署名都没有,你自己看吧。”

信封上面虽然并没有只字片语交代写信人的身份,却草草勾勒着几笔画绘。

别人不识,凌靖尘却认得。

那是天底下唯竹苏山林之中才有的血色烬尘,而他还认出了画绘出自盛纹姗之手。

飞快地拆开这一纸书信,虽仅寥寥数语他却怔凝看了许久,随着执信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颤,他脸色逐渐失了血色变得煞白,等到凌靖毅察觉出不对劲之后,才发现他的神色恍惚不定,胸口起伏微微喘息着粗气,再然后竟然直接不顾兄长而径自跑下城关。

“你去哪!”凌靖毅在城墙上面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仓促上马,眼见着就要离开蒙城的弟弟。

凌靖尘拽着缰绳,转过来朝着高高城墙上面的人影望了一眼,那眼神之中透着不容辩驳的坚定,平静地用嘴型浅浅说了两个字后,便头也不回的策马绝尘而去。

凌靖毅眼见着他离开就知道挽留不住,却幸而看清了他最后留下的两字去处:竹苏。

他们虽然是皇家的亲兄弟,却自幼并不长在一处,对于弟弟在朔安之外的生活,他身为长兄却知之甚少。凌靖毅只知道弟弟每年除了在军中历练或者过年才会待在朔安皇宫,其余时光都在竹苏山林之。

身为兄长,他见过凌靖尘手中的绝世剑法变幻诡谲,剑气凌狠斩棘无痕;见过他领兵布阵的卓越聪慧,见过他立身百丈高墙之上指点连绵烽火,甚至见过他提剑只身踏入烈火却只为刺杀金摩报当初射向姜卿言的众箭之仇。

多年以来早已习惯于朝堂上斡旋争斗的睿王凌靖毅,根本无法体会到弟弟的内心深处,为何会令辟一方柔软清明留给那尘世之外的漫漫山林。因为他不曾亲眼见过紫林峰上的青石板路与云海瀑布,没见过茗山云崖泣血般妖艳的红梅,他更没目睹过流连于梅林之间的那一抹绝世仙颜。

他只是曾无意间看到了弟弟在暗夜烛火中独坐窗前,手中握着一枚留有裂痕的海棠玉簪。

凌靖尘三日后踏上紫林峰的那一刻起,就已察觉这儿没有了她的气息与温度,只留他孑然一身。

到达竹苏已是深夜,许是季节气候微微变化的原因,烬尘花虽早已落败却依旧留有醉人香气,花根经久不散的浓郁紧紧地抓着人不放,追随着他沿石壁山路,随冰封飞瀑,一直辗转随至入梦时分。

这场梦已经数不清纠缠了他多少个日夜,记忆深处的隐隐作痛告诉他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曾经,无关风月,不知经年,那是一场被烙印在心的初见:

那晚寂夜风清,已不知是第几场落雪过去了。

日里融化的雪在这时又会悄无声息的冻结成冰,山涧早就没了流水潺潺之声,此刻更显肃寂,就连树枝被其上的冰雪压折坠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依旧在紫林峰的山间石壁前练剑,师父一个月之前将剑气之法教授给她,心思缜密的她将那一套剑法分毫不差的记了下来,却唯独没有将师父说不可操之过急的叮嘱放在心上。

寒风越来越紧,她剑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下一下的打在石壁上,空谷传响,成了这山中最明彻的声音,随着风吹到了他的窗前,燃在身前的灯火晃了又晃。从剑音劈石间断的次数而闻,他猜到了她正在练习的竹苏的踏玉剑招。

剑气无形,越是急于求成,越是事倍功半,最后反而会伤了自己。

起初坐于房间中独自看书的凌靖尘没有理会,后来听到山间石壁传来的声音愈渐急促,他便停下了笔,放下了正在看的卷宗走出庭院一探究竟。

林间月下,好巧不巧地照亮了前往石壁的路。

剑声突然停在了第十三招,他等了片刻,再也没有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快步回到屋中取了一个火折子带在身上往那边走去,剑尖与石壁碰撞的声音实在响亮,随后声音便突然不再响起。

此刻只有枯败落叶被踩在脚下的破碎声,点燃在林间摇摇晃晃的火光,以及一个快步奔走在偌大山间的少年。

冬夜幽寂,往日生机不复之时原来会静得如此可怕。

走了大概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他借着火光找到了晕倒在石壁面前的她,剑也被甩到了不远处直直地插进了树干,他将火折子放进才看清她竟是伤到了左手腕,鲜血顺着手腕指尖流到了身下的树叶上,染红了早已干枯无色的死叶。

“师妹?”他轻轻的摇了摇她却没有反应,最后还是决定带回了自己庭院安置,帮她清理不浅的伤口之后,受了寒风的她已经开始发热,她的思绪被困于梦中,一直无法释怀醒来。

他就坐在床边,从她的呓语之中,他半听半猜地知晓了她从不与外人道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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