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三日前结束秋闱的,连续在贡院里待了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在家里稍稍休息了一晚,便匆匆启程回来。
沈清看到他瘦了不少,眉心当即蹙起来。
这些日子下来,她好不容易将陆泾身子调理好了一些,这才养回来的一点肉,这么一折腾,全没了。
看到他袖子都有些空,沈清有些心疼,碍于这边人多,她也没说什么。
待人群散去,她和陆泾一同去陆平坟前祭拜的时候,她才握住陆泾的手,也没多问。
这些话也不用问。
陆泾这些天,一边得考虑陆平的后事,一边得应付秋闱,瘦了很正常。
沈清偷偷探了探陆泾的脉搏,见他脉息还好,身体没受大影响,便放下心来。
瘦下去的,过几日再补回来就好,只要别伤到根本,问题都不大。
她陪同陆泾去了陆平的坟前。
坟前还有不少纸钱烧过的痕迹。
看着陆平的墓碑,陆泾只觉得有些恍惚,陆平比他大了一些,却也是正值壮年。
当时分开时,他是真没想到,兄弟俩再见面是这种模样。
沈清站在陆泾身边,想了想,还是同他说了一件事,“陆平救下来的那个人,我见过,叫做柳哨,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陆泾神色顿时一片空茫。
他的眼圈渐渐地红了,他看向沈清。
两个人对视不语,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陆平所在的船,是在晚上遇到风浪的,夜晚视野差,桅杆断裂砸向柳哨的时候,他正在抢救甲板上的货物,自己都没注意。
他说,陆平是突然冲过来,把他推开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桅杆断掉的部分,便已经穿过陆平的胸口。
柳哨当时吓坏了,扑过去,便听见陆平说:“大哥对不住你,往后你要好好的……”
他当时被吓得哭出来,抱着陆平渐渐没有气息的躯体,一直在呼救,其他船员也在拼命地往这边靠。
待风浪停下来后,他们回到岸上,陆平早就没什么救回来的可能。
陆平下葬那天,柳哨来找了沈清,偷偷跟她说了这番话,他说,当时他都懵了,不知道陆平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也没深想,直到听到陆家村的人说起陆泾还有个弟弟,与他长相有些相似,他才想起这些话,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他那时候才知道,视野昏暗下,头昏脑涨的时候,陆平或许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才出手相救。
柳哨得知这些,心里却更难受了,他思考很久,还是来同沈清说了这些。
沈清觉得,陆泾有知情的权利,便还是同他说了。
陆泾站在那,愣了许久,直到冷风吹过来,吹得他心口一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喉咙动了几下,最后抓起一把纸钱,放在了陆平墓前的火盆里,说了一句:“大哥,好走。”
这时候,似乎说什么话都是无用的。
纸钱飘出来的烟雾,被风卷着,往天上翻飞着。
陆泾望着墓碑,也没再说话,他只是在墓碑前面站了良久。
面色逐渐恢复如常,眼底的红晕也逐渐褪去。
天色渐晚,他才回过身来,握住沈清的手,低声道:“清清,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