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护卫面前萧元锦做这些事不会有任何尴尬,但是,她毕竟还是古代的小娘子,被张晓珲看到了却觉得如雷轰顶,尴尬到无地自容,小脸一下子红透了,定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根本不敢直起腰抬头看张晓珲。
张晓珲扫了一眼用一张门板搭成的解剖台,台上是一具年轻的男尸,全身赤裸,已经被萧元锦开膛破肚,各个器官倒也还呆在原本的位置,就是萧元锦在自己出现以后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这小妞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但是脚步声喊叫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确定是冲着义庄来的,甚至就是冲着萧元锦来的,他不管从哪方面说起都不可能撒手不管。
“走吧,安平也需要做人体解剖练习,她以前解剖过很多具人体了,不然练不成技术,但是如今不是好时机。”张晓珲又说道。
面对一具裸体的男子人体,哪怕是一具死尸,对古代的女子来说都是可以被指认为行为不端,他这么说是让萧元锦知道自己并没有误解她。
“好。”萧元锦答道,心里微微松口气,知晓张晓珲是在告知自己他并不意外看到眼前的一幕,好减轻自己的尴尬,但她仍是很不自在。
明明自己总是避免跟他碰面,偏偏总是会被他看到最不想让他看到的场景。
她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起腰,快速地把人体打开的腹部合拢,拿起准备好的针线开始缝合。
张晓珲看看她,知道她需要把人体缝合复原,转身出去准备阻拦越来越近的村民。
“把马牵过来,站成环形。”张晓珲对亲兵们说道,他们一共十一个人,加上萧元锦的三名护卫,十四个人护住萧元锦出去是没问题的,但是最好村民们看到他们的制服后能冷静下来。
村民很快逼近了义庄,每人手上都拿了武器,不是锄头就是扁担,还有拿着长矛的,目测不少于一百人,他们看到义庄前的一排兵士都停住了脚步。
张晓珲正想开口说话,村民中一名汉子说道:“这些当兵的定然是那精怪变出来要吓唬我等的,弟兄们,上!那精怪若是逃了,日后我等可再没安生日子过了!”
对于村民来说,精怪现在会吃新鲜人心,难保哪日就吃活人人心了。
“闭嘴!”张晓珲高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谣言惑众,本将军乃是翼州邺城手刃胡首的张晓珲是也!”
他骑在叉一上,也怪叉一毛色太丑,虽然如今越发神骏,但也得是会相马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加上他身材仍旧有些单薄,咋眼看去并没有什么威势。
但是他提气高声呵斥,气势立时改变,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杆随时出击的长枪,寒气逼人。
他也实在是不想动手,面前的这些看起来凶悍的男人也不过是些普通村民,大概率是刚才那个老翁找到他们之前先到某个村里通知了村民,古代人一听竟然有拿死尸开膛破肚的,可不就以为是妖怪嘛!其实都是误会,只不过这误会只怕也不好消除,他只好搬出了自己曾经的威名,听着虽然可笑,但也许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了。
而且这些村民拿着武器,打起来不免见血,不管哪边受伤都容易把事情闹大。
这法子果然有效,面前骚动的村民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是张小将军,有何证据?”有村民问道,他们基本都是知晓张小将军的,村里总有进城的人,花上两文钱听听说书,听完了回村又当成谈资在村口大树下添油加醋叙述一番,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得到了精神上的愉悦,这就是古代农村的娱乐活动了。
张晓珲拿出一个铜牌亮了一下:“此为本将军令牌,此处无事,尔等速速退走。”
“可我听闻那张小将军长得与你并不一样,差别甚远。”又有一村民说道。
眼前这位年纪倒是与张小将军相近,可他们也瞧不出是不是将官,且此人长相甚是俊挺,若不是脸黑一些,简直就是小白脸一个。
那女精怪不就是喜欢收拢小白脸么?
张晓珲正想说话,又有一名村民喊道:“那女精怪出来了,她要逃了,大伙快上。”
“我看谁敢动!”张晓珲再次喝止,同时抽出长刀,这把刀是严明昊做炼钢试验的小炼炉炼成的精钢锻造的,类似唐刀,刀锋寒光闪闪,是妹妹特意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只是一直瞒着他,到生日那天才拿出来。
亲兵们也纷纷拿出武器,村民又被镇住,只静静地跟张晓珲等人对峙。
萧元锦听到张晓珲报出自己的名姓,又听到村民说自己是精怪,心里不愿张晓珲被人跟精怪联系起来,骑上马来到张晓珲身边对那些村民说道:“我并非精怪,尔等勿要乱传,亦无需担忧害怕。”
而且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她皇祖父的子民,她自然应该安抚一二。
那些村民看到她骑马过来,想到她开膛破肚拿出人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
但仍有胆子大的村民说道:“你既不是精怪,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大乾很少有人覆面,即使是女子也大多不会蒙面,这女子莫不是把自己的獠牙挡住了,没准嘴角还留有血迹。
萧元锦只是因为要做解剖,所以习惯性地戴着口罩,再加上要骑马,也就没有摘下口罩,此时听了村民便抬手摘下了口罩。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张晓珲眼看着面前的村民们都是一副呆愣的样子,正想说“尔等可看清楚了,这世间并无精怪”,却听见一名村民喊道:“你就是精怪,只有狐狸精才能长得这般好看!乡亲们,我等不可被她蛊惑,快拿下!”
“公主走吧!”张晓珲再懒得跟这些村民纠缠,萧元锦已经骑上马,这些靠着两条腿跑路的村民无论如何追不上他们。
萧元锦也发现跟村民说不通,她驭马后退几步,调转马头往西北出去,护卫们跟上去,萧元锦的马匹却跑得极快,而且她骑术非常好,张晓珲在后面看看落下不少距离的护卫,担心萧元锦一个人跑远了不安全,拍马追了上去。
萧元锦其实也想要远离张晓珲,自己明明是想替他解围,反而被人直接指认成了狐狸精,而且又是当着张晓珲的面。
她心里难受,伏在马背上,由着身下的踏雪飞奔,这是她学会骑马后父亲送给她的礼物,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跟她已经有了很深的心灵默契,此时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带着她一路狂奔。
张晓珲默默地跟在萧元锦身后,为这个女孩非凡的骑术惊叹,想到他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才学会骑马,结果天稍微冷一点就咋乎乎寒风刺骨绝不肯再上马的娇气妹妹,真不知道谁才是公主。
一前一后两匹马已经远远地把护卫跟亲兵们甩在后面,直至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护卫们骑在马上面面相觑,他们面前是一个三岔路口,公主往哪边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