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没说出来,谢燕来已经再次开口。
“——因为丁大婶你们已经接到警报我来,就不用我再多次一问了。”他说。
年轻人身高瘦长,面容桀骜,长腿一勾将一把椅子带过来,大马金刀坐上去,冷冷看着两人。
谢燕来刚来的时候就先把丁大锤这些人见了一遍,一个一个盯着看,连丁大婶都不放过,还不客气问为什么蒙着脸。
丁大婶说受过伤,面残,怕吓到人自惭形秽。
谢燕来当时就笑:“大婶怕吓到什么人?吓到你们身边的这些人?那他们不配当你同伴,至于吓到其他人,那不是正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楚昭在后戳了他好几下,见戳他不理会,干脆说有其他的事,把他扯走了。
接下来谢燕来没有再揪着蒙面的事,也不再盯着他们这些好心的猎户,对他们排兵布阵,和身边的兵将一样呼来喝去。
直到今天,坐在这里,看着这两人。
“丁大叔怎么来这里了?”谢燕来问,“你们夫妻两个不是知道避讳吗?一路上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我当家的,把胳膊扭到了。”丁大婶说,“我不放心,叫他过来看一看。”
说着看了眼谢燕来。
“这夫妻相处,在心不在外,看起来陌生,但其实都是互相惦记的。”
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谁在意他们夫妻怎么相处,谢燕来嗤笑,挑眉道:“为什么扭到胳膊啊?先前冲阵杀敌的时候也没见到丁大锤你受伤啊?”
他话说的是丁大锤,但视线看着丁大婶,嘴角似笑非笑。
丁大婶垂下视线,用手戳了戳丁大锤:“你说嘛,有什么好丢人的。”
丁大锤被戳了下,僵着身子,说:“因为,我被吓到了,所以没站稳,摔倒了,脱臼。”
他说完了,丁大婶才接着说:“我们,真没想到小姐她身份如此不凡——”
谢燕来呵呵笑:“大婶,别这么谦逊,有什么你们没想到的啊,你们要是没想到,会被一个小丫头说动来为她拼命?”
丁大婶眼里似有笑意,再次伸手戳一旁的丁大锤:“当家的——”
“行了,大婶,不用装了。”谢燕来打断她,说,“你才是当家的,这位丁大叔,不是你的丈夫,或者,是,但也只是傀儡而已。”
没错,他是傀儡,还是随意能被打的傀儡,终于有人看出来了,丁大锤眼角差点滴泪,这个女人才是大山贼啊,他真想大喊一声,但——想着适才不过是略动了心思,略动了下身形,就被这女人几乎拆散——
眼前这个谢都尉打起来跟这女人可能不相上下,但不相上下之前,这女人解决他也是轻而易举。
丁大锤僵硬着身子继续做傀儡。
丁大婶垂着头,眼里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然后抬起头,看着这年轻小将。
“是。”她说,“我的确是当家的,我们也猜到小姐身份不凡,但都将,我们再猜也猜不到小姐会是人间龙凤啊,这场面,真是吓坏了。”
吓坏了?谢燕来看着这妇人的一双眼,看不出来半点惊吓,只有欢喜——
“觉得发了大财了吗?”他淡淡说。
丁大婶说:“是,走了大运了。”这一次不待年轻小将审问,主动开口,“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原本只想求财,如今遇到这般机缘,就想再求个运道。”
谢燕来看着她,这妇人自从承认自己是当家的,虽然依旧柔弱,但气势不同了。
“有所求,就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淡淡说。
丁大婶没有回答,眼中含笑反问:“都将一路应该亲眼看到我们求财的心意吧?所以我们今日还能坐在在这里。”
谢燕来看着这妇人,不喜不怒。
丁大婶也没有惶恐,郑重施礼:“都将,我们声名狼藉苟且偷生,能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是天上落下来的大好事,请谢都将接下来再看看我们求运道的心意。”
“当家的果然不一般。”谢燕来站起来,看着这妇人,幽幽道,“既然当家的知道我看着,那就别怪我看不顺眼的时候,砍掉你们的头——”
他说到这里时,门外有脚步响。
“阿九——”女声唤。
谢燕来幽冷的脸顿时浮现不耐烦,也不答话。
女孩儿已经推门进来了,眉眼灿烂一笑。
“你果然在这里。”她说,对他招手,“我正要找你呢。”
谢燕来冷冷说:“末将不是你随从,娘娘有吩咐找老白去。”
楚昭根本不理会他的冷脸,扯住他衣袖:“要紧的事,天大的事,离了你不行,快跟我来。”说罢向外走。
谢燕来唯恐被扯坏了衣袖,只能跟着出去:“楚昭!你注意身份。”
楚昭回头一笑:“我身份高高在上,谁能奈我何?”
谢燕来哈的笑了:“厉害啊阿昭小姐,不是先前离开皇城都踌躇的时候了。”
楚昭也笑了:“好了,不要胡扯了。”回头看了眼这边的屋子,见丁大婶站在门口目送,她对她笑了笑,再收回视线看谢燕来,“你又来吓唬人家干什么?”
谢燕来抬着下巴看她:“难道你以为你装聋作哑人家就真以为你装聋作哑吗?”又冷笑,“人用了,就不问问清楚吗?”
楚昭知道谢燕来一来就猫儿一般盯上了丁大锤这些山贼,一双眼看来看去,几乎把这些山贼看得神魂出窍,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
“看破不说破嘛。”她说,“我知道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我知道,这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又哼了声。
“当初你呀非要揪着我说破,害我今天多走一遍这条路。”
谢燕来的眼尾一沉:“我是个怕死的人,要说破一切危险,楚小姐不怕请随意。”说罢一甩袖子大步向前去。
“你生什么气啊。”楚昭笑道,追上去,“我没有怪你哦,过去的事我可没那么小气,你也别那么小气——”
两人一前一后在视线里越来越远,听不到说什么,但丁大婶依旧站在门口看着,眼里的笑溢出来。
“这谢都将,还不错。”她点头。
丁大锤在后忍不住说:“他太凶了吧,哪里不错。”
对他们凶,对那位小姐也很凶。
“他对我们凶,是担心那位小姐,想要护她周全。”丁大婶含笑说。
所以那位小姐啊也一点都不害怕他。
丁大婶看着远处,女孩儿摇摇晃晃跟在小将身侧说说笑笑,那小将肩背挺直阔步不理会,但背负在身后的手勾在一起,小尾指晃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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