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愤怒中她仍然不敢砸李氏,李氏十几年来的绝对性压制,已在程氏脑中烙下烙印——她是婆婆,大于天的婆婆。
李氏步步紧逼,她只能边躲边砸,把泥器全砸直接砸在地上。
李氏看到碎一地的泥器,心痛得直喘气,这都是银子啊,这破烂货,李氏更加加快脚步追着程氏打,边打边大声威胁,“老大去写休书,老娘今天就休定这个破烂货!!”
“哎……”铁全富应声跑出去,他觉得他娘说得对,程氏不听话得教,程氏娘家肯定不能回,她只能待在铁家,只要他把休书甩到程氏面前,她一定哭着求饶。
儿子已经当他不存在,他一个大男人就不信,连一个婆娘都管不了。
程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砸!
她要反抗!
铁全富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他拿回让请别人写的休书,斗大字不识的他就着印泥按下自己的指印,一封休书新鲜出炉。
“破烂货,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我打断你的狗腿!!”
李氏一把抢过铁全富拿回来的休书一把塞进程氏的手上,拉提着她,把她赶到铁家院门口,见程氏还傻呆站着,还用拐杖用力戳了戳,像赶脏东西一样,“老大已经休弃你,要死就死远点!!滚,滚,滚!!!”
啪的一声,重重把木门关上,留下呆如木鸡的程氏在太阳底下爆晒,李氏母子回到堂屋,铁全富犹豫地问,“娘,真的要赶她走?”
其实,铁全富不想休妻,多年相对,习惯程氏在自己的身边,若休弃妻,以后作坊里的活计谁来做,谁来替他洗衣补衣。
“程氏无处可去,不用二个时辰,她一定跪下来求着回来,程氏就是下贱,得晾她几天,挫一挫她的脾气,老娘这一次一定让她再不敢反抗。”
李氏替自己倒一大碗井水,打得累死她了。
她不担心程氏,这么多年,她了解她,她没有勇气敢拿休书去官府把自己的户籍独立出来,更没有勇气当弃妇。
就程老头那样子,会让程氏回去?
不可能!
她敢给休书程氏,无非想一次性打倒她,省得她动不动就翻身反抗。
她让她知道,铁家没有她依旧过得很好,而她程氏没有铁家,她就是一名无处可去的弃妇,人人不待见的弃妇,甚至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哎,那我我背泥去。”
铁全富点点头,想着作坊被程氏打破的泥器,他得加把劲赶工才能准时交货,心里又恼程氏几分。
程氏恍恍惚惚在太阳下爆晒许久,她失怔地看着自己的粗糙的双手,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动手?
为什么要动手啊?
忍忍不就好吗?
这么多年都能忍过来,就不能忍过去?
越想越懊恼,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心知屋里的婆婆正是怒火冲天,她自知自己犯下大错,不敢进门,只得战战兢兢跪在院门外,她就盼着自罚,能让婆婆和相公原谅自己。
烈阳下,程氏晒久了,头晕晕的,最终晕倒在地,路好的邻居大婶看见,好心地把她拖到树阴下。
太阳下山之后,程氏幽幽转醒。
她想起之前发生一切,看着手中的休书,大骇、自责、后悔,她惊恐跑回去拍打着院门哭哭啼啼跪求着李氏、铁全富让她进去。
程氏的反应正在李氏意料中,李氏坐在堂屋带着家里的几个小的剥豆子,听着院门外程氏凄惨的哭求声,得意笑着,她就说嘛,程氏就是贱骨头。
不治不行!!
程氏的乞求未得到李氏和铁全富的原谅,不管她如何卑微的求饶,人家都不甩她,视若无堵。
晚上,程氏缩在铁家院墙外,冻了一个晚上——白天天热加上干活,穿的衣物单簿,晚上气温下降,在屋外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