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成律例,驸马爷不得在朝为官。
是以傅家虽是帝都望族,却并无人在朝当职,这样的繁华多少有些空中楼阁的味道,稍有不慎便岌岌可危。一直到顾辞领兵打仗得胜归来,这荣耀才算是稳妥落了地。
可人心就是复杂,傅家人并不感恩,甚至隐隐有些排挤顾辞的意思,即便是驸马爷自己,也总是不喜这个过于出色的儿子,毕竟,朝野上下每个人都在或暗示或明示他娶了个好女人生了个好儿子,至此一生荣耀无忧。
靠完女人,靠儿子。
于是,难免的,夫妻离心,父子离情,后来长公主借长公主府清净适合养病为由,带着顾辞彻底搬回了长公主府……
……
时欢从顾辞院子跑出来,寻了个下人问了路,一直到坐上马车,心脏的剧烈跳动都没有缓和的迹象。
那一声“欢欢”,像是闷热了一季滴雨未落的夏天,突然迎来了一道惊雷,砸地整片大地都跟着颤了颤的感觉。至少,时欢觉得,她整个人都颤了。
她虽不知祖父口中互称师兄妹的过去到底存不存在,但至少此刻、现下、这般年纪的时候,这一声“欢欢”从酒醉的顾辞口中唤出,不妥。
世人皆道,酒后真言。
这样的真言,若是落入旁人耳中,可能就是倾覆时傅两家的利剑。
有水滴落在马车顶棚,一滴、又一滴,然后稀稀拉拉的,再逐渐密集……下雨了。
不过是一段路的距离,到得时府门口的时候,那雨就大了,马车座下暗格中常年备伞,她正要俯身去拿,就瞥见身旁一件玄色裘衣,连毛领都是黑色的,只隐约可见一些地方用金线锈了些纹路,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是顾辞的。
她心神不宁了一路,竟是半点不曾发现这件裘衣,此刻看着,才觉马车里都是顾辞身上的药香,明明不过几面之缘,竟是觉得……这药香已经如此熟悉。
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翠竹清香。
并不难闻。
“大小姐?可是车中没有油纸伞?”车夫见她许久未下车,在外头低声问道,“那您且等等,老奴这就去取了来。”
“不必了。有呢。”她撩了车帘,撑伞下了马车,走了两步,又吩咐道,“王伯您先去擦擦,换身衣裳。然后麻烦您再跑一趟傅家,将马车里的裘衣交给顾公子。”
说完,心头微沉,说不上来的郁结,像是一口气堵着以至于整个人提不起劲来。
去年兄长路过太和郡便来看她,已是深秋季,却衣衫单薄直言不冷。而顾辞……不过刚入秋的天气,已然裘衣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