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娉婷方才心里的那一腔的孤勇,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有些消散了,叹了口气,说:“九姑娘,你不知道,当时你哥哥帮着我们家解了困局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非常的高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啊,我得跟着他,一直一直跟着才对啊,哪怕是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婚约,我还是不管不顾的跟着你哥哥,我跟你哥哥说我不要名分,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是让我跟着他就行。”
又想起当年的不顾一切,还有当时的难堪,饶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您,马娉婷心里还是难过,眼圈子通红,使劲喘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你哥哥跟我说,我是个女孩子,应当自尊自重才是,还说你们家没有纳妾这个说法,让我好好的帮着我娘做事情,好好的帮着我娘带弟弟,那个时候,我弟弟身体不好,都晓得他身重剧毒,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娘不放弃,你哥哥也说事在人为,让我好好的照顾弟弟,总有一日我弟弟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许栀看马娉婷眼里的泪终于是掉落出来,赶紧给她递了一块帕子,马娉婷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说:“其实我很感激你哥哥的,他不让我自轻自贱,因为这个,跟我很认真的谈了几次,后来我想明白了,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我跟他做一对挚友,不管谁有什么困难了,对方都会使尽了全力帮着去解决,九姑娘,我从小跟着我娘长大的,我们江湖儿女,性格外放,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些话我说的不好听,九姑娘勿怪。”
许栀连连道:“不怪不怪,马姐姐能这样跟我开门见山的说话,我心里实在是高兴。”
马娉婷点了点头,说:“既如此,这钱你就先不要着急了,我问过商行的总掌柜,那边的货单还未出来,待到货单出来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就是。”
回家的路上,许栀坐在马车里面,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心里却在想马娉婷揯自己讲的话,女孩子其实都是这样的,她是这样,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为何会对郑伯源一见倾心,不就是当初郑伯源在自己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拉了一把吗?
许栀想到许棣曾经跟自己开玩笑一般的那些话,说,女孩子什么时候最容易动心,就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个男子从天而降,就是当时这个男子长得不好看,也会在女孩子的心里被描摹成为一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盖世大英雄。
想到这里,许栀不由得笑了笑,接着轻轻的摇摇头,都是许家的九姑娘,年纪轻轻的做事情老道,其实,谁都不知道呢,许家的九姑娘,活了两辈子呢,上一辈子的那些孤苦,让许家的九姑娘练就了坚韧的心性,也是因为这一份坚韧的心性,让许家的九姑娘,更加眷恋家人给的亲情,朋友给的友情,甚至是爱人之间最真挚热烈的爱情。
许栀派人去庄子上把沈明婉请了过来,当许栀把沈氏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沈明婉听的时候,沈明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许栀想到现在还不明朗的梧州的局势,再想到沈氏那很明显的实要跟冯仲义同生共死的态度,心里有些着急。
冯仲义是个很正直的人,当梧州发生变故的时候,他一定会跟自己牧守的城池同生共死,冯大人有什么意外,沈氏还能够独活吗?
这么多年,明明是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冯仲义还是沈氏,都把孩子放到京城的冯家,让老夫人帮着带着,为的是什么,许栀心里很清楚,想到这些,许栀心里很难过,就像当初自己一家人去河西的时候一样,明明知道那一场面对的是数倍于自己的兵力,明明知道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才会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当时如果不是北狄内部出现了问题,许栀觉得,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当时许荛跟陈兆慈都想要把自己送走的,许栀坚持没让,许栀现在回过头去审视当时的自己,那个时候,应该是觉得就算是送走了,没了爹娘的孩子,还不如路边的一根草,与其活着被人糟践,倒不如跟自己的父母兄长死在一起,这样黄泉路上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倒还热闹了呢。
沈氏的信已经交给了沈明婉,许栀是不清楚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沈明婉的样子,听了自己说的那些话之后,也没有什么表示,许栀觉得很是i奇怪。
半晌,沈明婉红着眼圈说:“阿九,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听了你这些话之后,既不是很奇怪我母亲的选择,也不闹着去找他们?”
许栀点了点头,沈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我跟我的弟弟,打小就知道,我的父亲,是个忠直之人,而我的母亲呢,不仅仅是支持我父亲的忠直,她一向的打算就是,我父亲生,她陪着,我父亲因为自己的忠直而要奉献自己的生命,她也要陪着。”
听到这里,许栀惊讶的看着沈明婉,沈明婉脸上的表情挺奇怪的,既有不舍,难过,更有一种释然,看起来像是把很多事情给想开了一般。
沈明婉拿帕子礸了擦眼角的泪,说:“阿九,当初我母亲逼着我嫁人,应该就是已经心存死志,梧州不好守,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且你看梧州就那么些人,既没有精兵,更没有强将,就用一条不是多么凶险的河跟大燕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阿九,大燕如果渡河而来,梧州其实应该是要被放弃的地方。”
说到这里,沈明婉一脸的平静,眼中的泪却是滚滚而下,而许栀,听到这些目瞪口呆,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躲躲闪闪的跟自己说的那个格局大小的问题。
沈明婉越是想,心里越是难过,用帕子捂着脸,只看到两个消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却是没有听到她哭的声音。
许栀站起来,一把抓起那个大红色猩猩毡带兜帽的斗篷,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往门外疾走,走到门口,看到站在廊下的红姑几个人,厉声说道:“赶紧备车,我要去侯府。”
红姑看了看石榴,石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许栀看石榴不动弹,绕过她要继续往外走,石榴一把拉住许栀的胳膊,说:“姑娘,稍安勿躁,还请你进屋里。”
许栀看到石榴的表情,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消散殆尽,白着一张脸呆呆地看着石榴。
石榴对着红姑使了一个眼色,红姑低着头抓着许栀另外一条胳膊,两个人合力把许栀拉到房间里。
许栀脑海里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是这会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脸哀求的看着红姑,看着石榴。